沈岐将頭埋在崔長歌的脖頸處，說話時聲音悶悶的，拖着的尾音裡更是蘊藏着說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雖說崔長歌本就欲将和離一事與沈岐言明，但一想到開戰在即，她便怎麼也開不了這個口。

蓦然瞥到桌上擺放着的那支還未送去前院書房的荷花，她心中一動。

“我此刻不就在你眼前嗎？你這是在說什麼胡話，”崔長歌又道，“今日摘的那支荷花，你可要現在瞧瞧？”

“嗯。”沈岐語調含糊的應了一聲。。

等了幾息後他卻未松手，一言不發，仍舊将崔長歌緊緊的抱在懷裡，崔長歌便有些無奈，擡手摸了摸沈岐的頭，溫聲問道：“可是今日還發生了什麼？”

沈岐搖頭，隻說：“沒有。”

“那你今日是怎麼了呢？沈小将軍？”

沈岐乍一聽那聲“沈小将軍”便怔住了，自他那回說錯了話，惹長歌生氣後，緊接着便發生了燕然關之戰，旋即長歌便是失蹤了，如今甫一聽見，隻覺恍若隔世。

“我與北離大王子赫連烏山合作，今日他查到有昱朝的探子與赫連今日來往密切，而那些探子所傳書信卻悉數進了将軍府，我知曉夫人一直暗中打探北離的軍情再故意透露給我，便有些擔心。”

崔長歌眼神閃爍了幾下，方才點了點頭，“他們叛變一事我早已知曉，我自有應對之法，無需憂心于我。”

“明日赫連烏山會先一步于北離軍中發動嘩變，我率軍對從南面襲擊，南曲則率軍從西邊夾擊，這回定然能讓赫連金日命喪邊境。”沈岐話頭一頓，又悶聲道，“可前幾日那赫連律對夫人出言不遜，若不是怕再動手他下不來床，我定然要好生教訓他。”

崔長歌擡頭看，見沈岐如此情态，便笑着道：“赫連律我不是已教訓過了嗎？這幾日我籌集了一批藥材，明日便送去燕然關，還有阿岐你記得夜裡放在床榻旁，先讓它熟悉熟悉你的氣味。”

“你記得防着些赫連烏山。”

沈岐心中本還有些酸澀，聞言便松開了緊抱的雙手，垂眸看着崔長歌面上真切的關心，這才點了點頭歡快道：“嗯，我會的。”

崔長歌又溫聲寬慰道：“你放心，那幾個叛徒翻不出水花的，我明日亦會派人前去除掉他們。明日便要拔營出征，可是現在便趕回去？”

沈岐答：“連夜趕回去。”

聞言，崔長歌粲然一笑，“待将軍凱旋而歸。”

沈岐得了想要的話，當下便向崔長歌辭行，又強調他定然會提防赫連烏山。

出了房門，他不着痕迹的瞥了眼一旁在門邊候着的珺璟，方才急匆匆的前去祠堂上了柱香，待出了将軍府的大門後，他便翻身上馬，徑直朝着燕然關趕去。

“殿下，沈岐可是懷疑您了？”珺璟問。

崔長歌卻笑道：“沈岐打從一開始就知曉我身份不簡單，時至今日他應當是有所懷疑，隻是應當是還未去查證。”

珺璟卻仍舊對沈岐有些不滿，皺眉道：“今日他來所為何事？戰事在即，他身為主将怎可如此魯莽。”

“赫連烏山今日去了燕然關，他察覺到了赫連金日與京都那人做的勾當。不再等了，讓朔風明日便帶人清理門戶，”崔長歌道，“珺璟，你即刻便出發，明日赫連烏山便會發動嘩變，待大局一定，直接取他性命。”

“至于赫連珠玉那兒，先靜觀其變，若有變數，及時回禀。”

珺璟應諾，領命告退。

見珺璟出了院子，崔長歌便又吩咐道：“落雪，你這會便去前院知會沈五一聲，就說明日随我們一同前往燕然關。”

“殿下，您今日可與沈岐說了？”落雪卻問。

近幾日她便已吩咐落雪慢慢的将住院中她的物件收攏，屋内空曠了不少，閉上眼将軍府的布局亦能清晰呈現于心中，沈岐方才脆弱的神情回想起來極為清晰。

沈岐今日心中當真是不安，竟是未能察覺屋内的不同。

隻是，為何方才她開不了口呢？瞧見沈岐面上露出那般脆弱情态時，那一瞬，她心中亦泛起了苦澀，不知所起。

當真僅是因着眼下告訴沈岐怕耽誤戰事嗎？

心中思緒紛飛，但是不能再沉浸其中，她轉而道：“去書房，傳信于朔風，北離監察司已不可再留。”

翌日一早，天方破曉，朝霞熹微，青州城内的長街上除了幾處朝食攤子支着，路上行人寥寥無幾。

“夫人，前方有人攔駕。”到了城門處沈五回禀，揮手示意前行的隊伍停下。

馬車内崔長歌正閉眸假寐，一旁的落雪聞言撩開簾子一瞧，見是八處的人候在城門口，便對着一旁的沈去說：“那些人也随我們一同前去。”

沈五點了點頭，示意親衛們放行，那幾人騎着馬直奔馬車而來，将馬車護在中央，沈五心有不滿，卻見落雪已經與那人交談起來，便歇了上前理論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