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三下五除二分食了羅江流烤的雞和兔子,邊吃邊誇,誇得這個十三歲的少年一拍胸口,豪氣幹雲地攬下了今後所有做飯的任務。
魏初也沒阻止。
若他學武的天分能有他學廚時的一半,當初在銀州城魏初就敢與他一同出城,不必故意打草驚蛇引人注意了。
雪落了一夜,到第二日清晨終于停了。季玖的帳篷離火堆最近,所以這一晚還算得上好過。
有侍衛去拉開門,屋外的雪已經堆了約摸兩尺高,是能羅江流走進去便不好再出來的程度。
侍衛們本想趁着雪停先去掃雪,忽聽廟門外有人深一腳淺一腳地淌着雪過來,邊走還一邊說着什麼。
魏初側耳細聽,辨認出是兩個男子的聲音。
季玖壓低聲音叫道:“觀棋。”
觀棋會意,兩隻手捧在嘴前方,發出一陣類似于鳥兒啼叫的聲音。
是在提醒偏殿的諸人注意躲藏。
門外的兩個人也聽見了,一人有些驚奇地對另一人道:“這麼大的雪還有鳥兒出來覓食。餓死我了,大哥,不如咱們一會兒去打上一些?”
另一人地聲音更穩重一些:“好不容易找到一間廟能夠躲上一躲,先撿些柴火将這一身濕衣服烤幹,不然咱倆都得凍死在這兒。”
更浮躁的那個人抱怨道:“若非接了那個勞什子命令,咱兄弟倆也不至于落到如此地步。這西北真不是人待的,等我回了京城,定要上醉宵樓去找最美的姑娘好生快活快活。”
兩人說着,已經走到了門口。一人伸手推了推門,雪太厚,一時竟沒推動。于是用了十成力,終于将那門推開了一條能容兩人通過的縫隙。
兩人走了許久的雪路,十分熟練地踩進厚實的雪中,直直向着正殿而去,看見廊下停着的馬車時,二人對視一眼,放慢了腳步。
他們走到殿門口,卻沒有立即開門,而是警惕地透過門縫向内打探,隻見陰冷的大殿裡燃了一堆火,靠着火堆坐了三個人,他又打量了一圈目之所及的地方,并沒有發現更多的人。
于是他推門進去,殿内三人聽見動靜,齊刷刷轉頭看過來。
兩個男子一個是五大三粗的壯漢,一臉橫肉,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樣,另一個則瘦弱了些,感覺那壯漢一拳就能将他的胸口擊個對穿。不過此人生了一副陰郁的相貌,微微上挑的雙眼在看向人時無端讓人後背一涼。
看上去都不是好相與的樣子。
殿内三人卻并未兩人兇神惡煞的模樣吓着,甚至沒有什麼表情,見二人走進來,又波瀾不驚地轉過頭去,一人手中拿了一塊幹餅,用樹枝串着在火上烤。
那餅算不上香,不過對于一天一夜未曾進食又走了許多裡雪路的二人來說,已很是誘人了。
兩人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見三人為兩男一女,年紀都不大,最大的那個少年也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面色蒼白,看起來似乎是得了什麼難以治愈的絕症。另外兩個少年少女面色則健康了許多,不過年紀太小,最多不過十三四歲,看起來毫無威脅。
礙于太饞三人手中的餅,那個瘦弱的青年人向前一步,沖着三人十分有禮貌地打了個招呼:“三位少俠,可是也被大雪困在此地?”
季玖眼都不擡,沒什麼力氣一般,極其随意地“嗯”了一聲。
“我兄弟二人也是路過此地,不知三位少俠可否讓我兄弟二人借個地兒,烤烤衣服?”
季玖這才看了他們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沒什麼表情地往他身邊地小姑娘那兒挪了挪,給二人騰出一個算不上寬的位置:“烤衣服可以,不過我們這兒有女子,還請二位注意言行。”
身後的壯漢看他恨不得用鼻孔看人的目中無人的模樣,怒罵一聲就要給三人一點教訓,卻被瘦弱的青年人攔了下來。
他伸手擋在壯漢身前,暗含警告地掃他一眼,随後沖着三人拱了拱手,歉然道:“抱歉,三位少俠,我這兄弟野蠻慣了,若有冒犯之處,我替他向三位道歉。”
他面相陰鸷,即便是露出一個自以為十分友好的笑,也讓人覺得十分不自在。不過他面前的三個人都不是正常人,也沒人多看他一眼。
他招呼壯漢在火堆前坐下,又看向三人烤得越發焦香的餅,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說來慚愧,我兄弟二人走到此處,身上的幹糧已經吃完了,本想向本地的村民買些口糧,誰知我這兄弟兇神惡煞的,竟讓人吓得不敢賣給我們。不知三位少俠是否有多餘的幹糧,我們可按平時兩倍的價格購買。”
季玖将烤好的餅送進口中,道:“不必了。阿流,給他們兩塊餅。”
羅江流從身旁的包袱中掏出兩塊冷硬的餅扔給二人,忽然想起什麼,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湊到魏初跟前:“阿姐,我這兒有昨日剩的烤雞,我再給你烤烤,你與兄長分吃了吧。”
油紙一打開,誘人的香氣立即傳了出來,勾得一旁饑腸辘辘的兩人饞蟲大動。壯漢眼珠子都看直了,一改方才怒目圓睜的模樣,沖着羅江流道:“小兄弟,我給你一隻烤雞三倍的價錢,将這烤雞賣給我如何?”
羅江流直截了當地拒絕道:“不賣。”
那壯漢還欲繼續遊說,忽聽外面遠遠響起積雪被踩踏的咯吱聲,聲音越來越近,來的人似乎還不少。
殿中五人面面相觑。
羅江流在壯漢渴望的目光中将那紙包收起來,剛塞進懷裡,就聽外面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沉喝:“官府奉命捉賊,裡面的人,速速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