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特助接了命令,趕緊聯系瀾園的保姆王姨,開了免提,以便邵子濯能聽清。
王姨正在幹活,聲音那頭有些悠遠:“啊?你說山月啊,她不是出門了嗎?走了好幾天了,找她啥事啊?”
劉特助小心地瞥着邵子濯,等着他回答。
“去查一下8888那張卡副卡最近的消費流水屬地。”邵子濯起身出門,“南省那個項目,我親自去一趟。”
一日後,南省。
“邵總親自來,真是讓我們受寵若驚,您盡管放心,這次項目我們一定會調出所有骨幹配合的。”合作方的老總帶着一群西裝革履的下屬站在大廳裡,對着邵子濯點頭哈腰。
邵子濯微微颔首:“麻煩李總多多費心。”
李總頭發已零星花白,但奈何邵氏是他們最大的甲方,不得不對着面前新掌權的年齡總裁謙卑有禮,眼見邵子濯的車已停到門口,他又扯出個遺憾的微笑:“邵總這次太倉促,下次您來一定要帶你去嘗嘗本地的特色菜。”
邵子濯沒着急出門,似是無意地提及:“李總熟悉息縣嗎?”
李總楞了楞:“息縣?”他皺起眉頭想了半天,這是什麼地方,不是什麼旅遊景點啊?身後的人趕緊上前,在他耳邊低語,“李總,是棟市下的一個小縣城,發展得不太好,是個貧困縣。”
李總将話又複述一遍,好奇問道:“邵總怎麼會問起這個?是不是有什麼事要去息縣,我陪你去吧?”
貧困縣?邵子濯心中的迷霧更盛了,沒了跟人周旋的耐心:“沒什麼,前幾天網上刷到。李總留步,不用送了。”
車朝着棟縣開去,從高速公路開到國道,又開進鄉間小路,颠簸起伏,越野車一個沖刺,卡在了泥土路的大坑裡,不動了。
司機連聲抱歉,下車去查看。
邵子濯望向車窗外滿片碧綠的菜畦,幾乎要鋪滿了整個視野,他用力看了看,視線盡頭的山下隐約出現低矮密集的建築群,看起來不甚發達。
他眯了眯眼,想看得更清楚一點:“小劉,你确定她來的是息縣?”
司機半天沒上來,劉特助正欲下車去查看,被這一聲問得冷汗都要出來了:“是的,副卡大部分的消費都在這個縣城裡,航司以及鐵路客運查到的票,按理來說終點也是這個縣。”
司機打開車門,歉意地笑笑:“劉特助,能不能下來幫幫忙,車卡住了,得墊幾塊石頭。”
劉特助下了車,跟司機兩個人開始找石頭來墊輪胎。
邵子濯正準備跟着下車,剛打開門,熱氣撲面而來,腳還沒踏出去,手機意外振動起來,來電顯示“林婉”,他厭惡地皺眉,将車門關上起來,接起電話:“什麼事?”
“子濯,你爺爺奶奶想你了,又不想打擾你工作不好意思跟你說,最近工作不忙的話能不能找個時間回來一趟呀?”對面頓了頓,“弟弟也總鬧着要找哥哥······”
“沒空,還有什麼事?”
對面的聲音帶點喜悅:“聽說你找了個女朋友,總等望舒也不是個辦法······”
話還沒說完,邵子濯直接将電話挂了,将手機一扔,開門下車。
車前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一張三輪車,前輪處除了黑衣司機跟劉特助,又多了兩個穿着劣質碎花襯衫的麻花辮女孩,四個人彎着腰在墊石頭。
“可以了,師傅你上車看看能不能行?”一個女孩拍拍手上的灰,直起腰來,徑直對上邵子濯的眼睛。
女孩帶着農村常見的草帽,黑色的防曬口罩蒙面,一雙眼睛露在外面,熟悉的感覺撲面而來。邵子濯皺起眉頭。
那雙眼睛瞪得圓圓的,用不可思議的眼神從上到下地打量了邵子濯一遍,震驚地問:“邵子濯你怎麼來了?”
見邵子濯不說話,關山月把防曬口罩一摘,露出迷一般的微笑:“邵總是我啊,關山月!”
邵子濯望着眼前的小村姑,無語凝噎,一口氣梗在胸口,不上不下。
這又是演的哪一出?
五天前。
關山月仰躺在昂貴的席夢思上玩手機,一則帖子跳了出來:“班裡的女孩因為家庭貧困要辍學外出打工怎麼辦?”
她點開帖子詳情,“我是貧困縣的鄉村教師,教着三個班,這三個裡大概有十六個孩子都不準備讀書了,我去家訪,本想勸一勸他們的家長讓他們繼續讀下去,可一踏進他們家徒四壁的家,我真的說不出勸解的話來。我能力也有限,沒法承擔他們這些人的學費和生活費,好無助,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寥寥數語,道盡艱辛,過往呼嘯而過,關山月與曾經的自己在歲月兩端彼此凝望。
關山月跟書裡這位同名的落魄千金家世沒半分相似。
她是偏遠山區的留守兒童,父母遠在千裡之外的建築工地打工,一年到頭就過年能見上一面,其餘時間,她跟姐姐與外公外婆相依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