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娘不敢懷疑,立馬照做。
其實謝忱此時使出的手段和鎮上的神棍看起來也别無二緻,隻可惜村長此時心裡已經生不起任何懷疑的心思,反倒是真心實意地希望起謝忱的确是個有真本事的修士了。
就在虎子喝完的幾個呼吸間,他的氣息已經平穩下來,這一幕讓大家徹底信服起謝忱來。
村長喜極而泣,等入夜的時候,虎子已經清醒了。
他被家人扶着跪倒在謝忱前,多謝救命之恩,随後村長又請謝忱用了晚飯,還殺了兩隻雞招待。
謝忱已經不需要進食了,可盛情難卻,隻好入了座。等雞肉入口的時候,他的眉眼間難得浮現了驚豔之色,虎子娘的手藝當真不錯。
于是在後面,謝忱向村長讨要了兩個雞腿,打包帶走。
不知為何,他很想讓烏芝芝也嘗嘗虎子娘的手藝。
說起來,他已經足足三日沒有見過烏芝芝了。
*
次日一早,宋秀秀家就被村民圍了個水洩不通。
宋雲香被吓了一大跳,還以為出了什麼大事,可同村的嬸子腆着臉跟她說道,“我想找神仙大人算個命。”
原來昨天,村長就跟其它人吹噓謝忱的本事——不光算出了他家虎子有血光之災,還用符水救了虎子的命。
于是第二天村民便動了心思。
他們是沒有現成的黃紙朱砂,也不勞煩謝忱動手,但算個命的話……應該不難吧。
當然,他們也不是空手而來,而是都帶了些心意,例如早上起來烙的餅子,一小條臘肉,或是自己腌好的白菜……
謝忱收下,然後轉交給了宋雲香,“就當是謝某這些天的住宿費。”
宋雲香沒有不收下的道理。
謝忱也有自己的小心思,他一邊算命一邊向村民們打探烏芝芝的蹤迹來。
雖然自己有信心大王還會回來,可卻不能就幹等着。
“近日村子裡可有什麼異樣?”
其他人還以為謝忱說的是山鬼,“不不不、自從活神仙您來這裡以後,我們就沒見過山鬼了。”
“對啊,多虧了活神仙。”
“這是我們村子的福氣。”
“但是……有外人進來的村子。”
此話一出,結伴而來的幾個村婦同時看向了說話的那人,“巧嫂子,你在說什麼胡話?村裡來了外人我怎麼不知道。”
“哎呦喂,哪裡是胡話,”巧嫂子喊冤,“不光是我,那天芳姑也看見了,那個人奇怪得很嘞。”
“如何奇怪?”謝忱問。
這時,巧嫂子忽然不說話了,而是偷摸往四周看了一眼,确認宋雲香不在,才開口,“那個人問,雲香丫頭到底是不是秀娘的親生女兒。”
是大王沒錯了。謝忱腦海中冒出這個念頭。
謝忱在心底歎了一口氣,大王不肯承認,但自己再清楚不過。
而謝忱的沉默落在巧嫂子眼中,就是謝忱在鼓勵她自己。
犯着邀功的心思,巧嫂子把秘密抖露出來,“雖然秀娘說雲香丫頭是山上撿來的,可我們心裡都門清呢,她就是秀娘不檢點生下的野種,隻是後來找借口抱回來。”
巧嫂子的話沒有人反駁。
“哦?”
他們觀察着謝忱的臉色,謝忱沒有因為住在秀娘家而對她們今天這番話表示不悅,所以大着膽子,把秀娘的老底全都抖出來了。
和她今早告訴那個外鄉人的一模一樣。
宋秀秀是外嫁來小松屯的小娘子,本是隔壁宋家莊的。和他們村裡的鐵匠家的二子王勇訂了親,要知道鐵匠可是門手藝活,雖然發不了大财,但吃穿不愁,甚至是富有盈餘,要知道這十裡八鄉的農具都是要找王勇一家。
因此,小松屯裡但凡有合适出嫁的姑娘家中早就盯上了王勇家。隻是後來居然被一個外村人仗着有幾分姿色奪去了,因此宋秀秀還沒正式嫁進來的時候就已經被記恨上了。
跟别提嫁進來沒多久就大旱饑荒,又碰上如今朝廷要打仗,王勇一家子的鐵匠全都被帶走充軍,隻留下老弱婦孺,吃飯的手藝活全沒了,這下生活可謂是一落千丈。
村裡甚至有傳言宋秀秀是掃把星。
而讓她們更加不滿的是,一日宋秀秀上山打草的時候,忽然抱回來一個嬰兒,說是外邊撿的。
誰相信啊?
自己家都吃不起飯了,還收養一個棄嬰,擺明其中有貓膩,于是村民都猜測,那肯定是宋秀秀在外的野種,奸夫不要了,她隻好抱回來了。
——雖然她們好像的确沒有看見過宋秀秀大着肚子的模樣……但萬一呢,說不定宋秀秀隻是不顯懷。
總之,雲香丫頭肯定是秀娘耐不住寂寞留下來的野種,隻是怕村裡人非議才謊稱是棄嬰。
當然,都是一個村子的,也沒人會特意到秀娘面前嚼舌根,但私底下的傳言肯定少不了。
……
來找謝忱的人踏破了門檻,可謝忱也不是有求必應的,算足了五人便收了手,讓有需求的明日再來。
随後,他随着巧嫂子指着那個外鄉人離開的方向一路找去。
巧嫂子指的是方向是一條大河,順着蘆葦生長的地方尋去準沒錯。
沒走多久,謝忱就感應到有生人的存在。
此時正逢傍晚,天邊的雲霞像要燒起來一樣,大朵大朵的金紅色在天邊,倒映在河面,頗有海天一色的味道。
謝忱發現了坐在河邊的赤色身影。
烏芝芝兩次化為人身,謝忱都沒有趕上,可僅需一個背影,謝忱的心跳不受控制地緊縮一下,腦海中一道聲音告訴自己,那是烏芝芝的人身。
那是一名身着赤橙色裙裳的女子,細長的腰帶勾勒出她的腰身,她的赤紅的長發披下,尾端是赤橙色,稍卷,像燃燒的火焰,也像此時天邊的火燒雲……也像是真的被燒焦過。
她似乎一點也不習慣于人類的束發,任由其自然垂落沒有任何打理的意思,此時屈着一條腿坐在河邊的大石頭上,下巴放在膝蓋上,另一條腿沒穿鞋,直接伸入水面,有一搭沒一搭地踢着水。
“大王,這些天,你去哪裡了。”謝忱在她旁邊坐下。
烏芝芝沒有動,甚至沒有扭頭看他一眼。
軟軟的臉蛋枕在膝蓋上被硌出了紅印,眼珠子依舊一動不動地望着波光零零的湖面。
過了,許久,烏芝芝才有氣無力地應了他一聲,終于肯給他一個眼神:“謝忱,我好像多了一段記憶。”
謝忱忽然發現,烏芝芝的眼睛是獸類的黃金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