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溫度很低,冷風呼呼地刮着,把窗戶撞得哐哐響。
莊恙此時正站在窗前,注視着祁燕睢等人離開。
偌大的房間裡僅剩兩人,沉默籠罩了每一個角落。
“叔叔,對不起。”韓歲晏小聲地說道,他坐在沙發上低着頭,不敢看莊恙,正局促不安地捏手指。
莊恙聞聲轉過頭來,韓歲晏的整個臉都埋在陰影裡,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莊恙知道,他現在很自責。
“你沒有對不起我,”莊恙慢慢走近,挨着韓歲晏坐下,他長歎了一口氣。
明明小時候什麼事情都會往外說的,現在長大了,心思深了。
他又忍不住想,要是韓歲餘還在的話,小晏是不是就不會這樣?
“跟我說說,為什麼會去那裡?”莊恙問。
韓歲晏仍舊埋着頭,沒說話。
“跟小餘有關?”莊恙猜測,“你别想着現編一個來糊弄我。”
“不是,叔叔。”韓歲晏嘴硬。
“不是?那你什麼時候學會的廣交益友,連社會混混都認識了,還一起吃飯?我記得你不喜歡跟人出去吃飯啊。”莊恙繼續說,“除了有關小餘的事,我想不出還有什麼能讓你如此上心。是他們跟你說,可以告訴你一些關于小餘的事,是麼?”
韓歲晏還試圖瞞過莊恙,可他們倆是彼此最熟悉的人,如何能瞞得過?
“我不相信哥哥的死是意外,我必須要弄清楚。”
韓歲晏紅着眼眶,有些哽咽,很執拗地說:“處理那起案件的警察根本沒什麼效率,他們太無能了,調查不清楚,還不了哥哥公道,”
“沒有證據,我去找,我必須要讓肇事者付出代價。”
韓歲晏現在這副樣子,就像一隻受傷的小獸,兇狠執拗地不讓人靠近。
莊恙突然覺得,好久沒和他像這樣安安靜靜地坐一會兒了,他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就像小時候韓歲晏犯錯時那樣,莊恙會一邊揉腦袋安撫他,一邊給他講道理。
莊恙語重心長地說:“這個世界上不稱職的人很多,也沒有絕對的合理,小餘那件事警方處理出來的結果确實讓人大為失望,我也想肇事者付出代價,但是有些時候,人就該認命。”
說着說着,他感覺眼睛裡澀澀的,他曾經也很執拗地尋找正義,可是後來發現正義也是會缺席的。
他頓了頓,接着說道:“你還年輕,有思想有靈魂,我不願意讓你活得那麼悲觀,我口中述說的感受是我這半生經曆之後得到的,不是你的,我不願意你因為我說這個世界怎麼樣而在心中留下刻闆印象。”
“我相信你做事會有自己的判斷,所以我從未阻止過你的任何不壓線的想法,包括你背地裡去尋找證據,但是這次你真的欠考慮了。”
“我知道你不想麻煩别人,可有我在啊,哪怕你跟我提一聲,讓我在飯店門口等着你也行啊,你不知道當時我從别人口中得知這件事到底有多恐懼。”莊恙光是說着,都覺得有些後怕,目光一直鎖在韓歲晏身上。
韓歲晏默默給他順順氣,眼裡全是自責,他也知道自己不該連說都不說一聲就去,但是他當時想着莊恙手臂也傷了,要是還得陪自己折騰,那自己就太不像話了。
“對不起叔叔,我錯了。”韓歲晏服軟道,面對莊恙,他總是感覺虧欠許多。
小時候是個小累贅,現在長大些了,韓歲晏感覺自己還是個累贅。
“要是小睢那天不在,你又該如何?你首先要确保你能照顧好自己的安全。”
“小晏,哥哥和我,都隻是希望你好好的。”
莊恙想,要是可以,我希望你懷有最大的惡意去揣測别人,包括我。
*
恒升飯店門口,兩位青年一前一後地走了進去。
祁燕睢穿了一身名牌,價值不菲,;林松予在他後邊走着,慢他半步,看起來就像是哪家豪門公子出門晃悠,體察民情似的。
看着祁燕睢一走近,門口的服務生連忙客氣招待着,引他們前去對應的房間。
等到他們關上了房門,祁燕睢才放松了自我,像往常那般随意坐在椅子上。
從站在飯店門口一直到方才,他都一直誇大着肢體動作,硬生生把自己僞裝成一個浪蕩不羁的富家公子哥兒,為的就是讓飯店的服務生覺得他們有錢但不好惹。
如此以來,等會兒借口找他們幫個小忙,順便問點問題,他們也許會因為小費說出更多的線索。
“上次咱來的時候可不是這架勢啊,果然沒人不愛财。”林松予站着給自己倒了杯茶喝。“你出差還帶一身名牌衣服,怎麼着,原本準備穿着去勾搭缺錢的小美女啊?”
祁燕睢一記冷眼,“什麼小美女,說什麼屁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