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人不想待在船裡靜靜等待死亡,紛紛跳到救生艇上,一批一批活人出去,一批一批人形冰雕墜入海中,最後,剩在輪船上的人寥寥無幾,我好不容易找到韓歲晏,拖着他逐步往上邊走,好在輪船卡在了兩座浮冰之間,船隻暫時停住了下降的趨勢,我們暫時安全,我一次次嘗試着發送求救信号,那是當時唯一的生路了,除了昏迷的韓歲晏,我們所有人都在一次又一次地試着,終于發送出去了,後來有兩家直升機前來救援,可又遇上了暴風雪,我們與另外一架飛機上的人失去了聯系。”
“在那次意外裡,他唯一的哥哥韓歲餘也不見蹤迹,我所知曉的事故中存活的隻有我和他兩個人。”
祁燕睢按了按太陽穴,他覺得心裡邊抽着疼,疼得他無法呼吸。
瞿綏清說着說着,眼尾有些泛紅:“那艘輪船是由我的公司策劃制造的,後來相關部門前去調查,說是在輪船還沒撞上冰山前,船員對雷達的監測出現了疏忽,未能及時發現冰山,所以才導緻輪船直接與冰山相撞。除此之外,船體結構也存在着問題,所用的材料的品質和規格并非符合國際标準,所以才導緻了船身破裂嚴重,無法挽回。”
“當時韓歲晏在醫院住院,中途他醒過一次,我就把這些情況告訴了他,沒過多久他就又昏迷了,當時是瞞着他哥哥不見了這回事的。後來他醒了,接受不了韓歲餘消失的結果,一個人漫無目的地在南極尋找了三個月,等我去找到他時,他已經失明了。”
祁燕睢心頭一怔,在南極失明了!是他拍那副蝴蝶極光那時候麼?可是他不是說是自己帶着團隊專程去拍的麼?隻希望韓歲晏當時在攝影展所說的話都是真的。
“他埋怨我,畢竟船隻是我的公司制造的,再加上我是總負責人,我的責任很重大。可是我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築船的材料會被替換,警察查了這麼久也沒查出來。”瞿綏清緩緩吐出一口氣,“再後來,他出了次車禍,醒來之後就一直說是我将他哥哥帶上輪船,說我看到韓歲餘在冰冷的海裡求救也沒伸以援手。”
祁燕睢突然覺得面前這個男人此刻很脆弱,被心上人冤枉了兩年,這遭遇确實也夠慘的。
于是他在桌上打開紙巾,扯了一張遞給他。
“後來呢?後來你們就變成如今這樣了,他一直對你這麼冷淡?”祁燕睢問。
“嗯,我察覺他不對勁,就領他去腦病科看看,是不是腦子摔出什麼問題,結果檢測出來——中度抑郁。”瞿綏清生硬地勾起嘴角,一臉苦澀。
“我不知道他獨自在外那三個月究竟經曆了什麼,回來那次車禍醒了之後,他不愛說話,不愛笑,除了對莊叔,對别人都是一副冷淡的樣子,突然的性情大變。”
祁燕睢越聽越心驚,他從沒想過韓歲晏和眼前這個男人的經曆如此波折多舛,是放在紀錄片裡邊都沒人敢信的程度。
不過一會兒,瞿綏清眼尾的紅色緩緩褪去,他深吸幾口氣保持語調正常,說道:“我說了這麼多,是想告訴你韓歲晏他沒有你看到的那麼完美,他還是一位中度的抑郁症患者,你要是沒有長久的打算,就别去招惹。”
祁燕睢張了張口,剛準備說沒關系,他可以陪着他治病直到痊愈,嘴唇剛分開還沒來得及發音就被瞿綏清突然打斷:“現在小晏如此厭煩我,最大的原因是他頭部受創出現了幻覺,認為我是害死他哥哥的幫兇。但是小晏他自己的命都是我救回來的,等以後他的病情痊愈了,記憶恢複了,知道是自己冤枉我了,他會選擇你麼?”
祁燕睢本來還是有點同情他被冤枉了兩年之久,這最後一句話出來,直接把他氣笑了:“所以,瞿少是準備等韓歲晏病好了再道德綁架人家麼?”
瞿綏清不怒反笑,他看着祁燕睢微微愠怒的眼睛,緩緩說道:“我這是在幫你,在韓歲晏出事之前,我和他的關系比你和他的關系好得多,他生病之後,兩年不曾聯系我,我是擔心你也重蹈我的後路。”
祁燕睢哼笑道:“我就不勞瞿少費心了,到時候我會走哪條路,都是命運的安排了。”
然後他起身,迅速走出房間,一刻也不想多呆。
瞿綏清注視着他離開,不得不感慨他身上具有濃烈茁壯的生命氣息。
在看看自己,他不由得苦笑了,這些年,他身上已經耗光了屬于青年的熱血和活力。
要是祁燕睢能夠讓小晏恢複成原來的樣子,那樣似乎也挺好的。他想。
可是隻是那一秒,過後他又反悔了,他搖了搖頭。
小晏隻能是屬于我的。他固執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