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那之後,祁燕睢很久沒見過韓歲晏了,明擺着,韓歲晏躲着他。
莊恙在這期間也向祁燕睢打聽過兩人之間發生了何事,也是一無所獲。
除了韓歲晏自己,估計沒人知道為什麼這關系說淡就淡了,連一句解釋也沒有。
祁燕睢有時候下夜班,明明是想走走散散心,可每次都會準确無誤地走到韓歲晏家那邊,他連從酒店到醫院的路段都還沒完全記清楚,在漆黑的夜裡,卻先記熟了從醫院到韓歲晏家的每條路線。
昏暗寒冷的夜裡,他在樓下一直待着,他甚至知道韓歲晏是哪天搬回來住的。
韓歲晏沒搬回來的時候,他有次在路邊的長椅上待到淩晨三點,後面還是林松予開車來接他回去。
人回來了之後,他就待到燈光熄滅,才戀戀不舍般離去,好幾次他都想上去親自要一個說法,可穿過柏油路面之後,還是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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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咚。”敲門聲規律地響起,助理拿了一個信封走進來,轉身了門。
“哥,段先生退回來一張照片,他還寫了張小紙條——”他說着說着就将信封打開了,拿出紙條念道:“......讓你少偷拍别人。”
他瞅了一眼照片然後遞給韓歲晏,誇道:“哥,這人長得不錯啊。”
韓歲晏剛發送完文件,他放下鼠标,拿過助理遞過來的照片和紙條。
他已經猜到了,是上次在卓拉木日雪山戶外攝影拍攝的照片。
“下次别拆我的信件了。”韓歲晏莫名地覺得心裡有些煩躁,語氣顯得有些冷。
韓歲晏雖說給人的感覺是生人勿近,但是他對于工作室的人員都很柔和,這還是小助理第一次聽到這副語氣。
小助理在一旁站也不是,走也不是,他緊咬着下唇,看起來很是無措。
以往不管是信件還是其他物品,小助理都會先行查看,因為韓歲晏說他不喜歡拆封信封或是禮物盒,覺得很是費時間。
幼年時,他喜歡神秘的、讓自己懷有期待的,而現在,他隻喜歡直白的、一眼能望到底的。
韓歲晏看了一會兒就把照片收起來了,感受到小助理略帶委屈的眼神,他才後知後覺發現自己方才說話語氣重了。
最近越發易怒了,他揉了揉腦袋,眉頭緊擰。
他咳了兩聲,恢複了往常的語調,輕聲向小助理道歉。
他的攝影小助理叫餘欽,是個還沒畢業的藝術小少年,才20歲,白嫩的皮膚,兩顆黑葡萄珠子般大的眼睛鑲嵌在軟軟的面部,嘴唇時常抿着,臉上還帶有沒完全消散的嬰兒肥,整個人看起來很軟萌。
小少年這才整理好了情緒,收着不開心出去了。
等辦公室完全安靜下來,偌大的空間隻剩下他一個人了,他才認真審視自己。
他現在已經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覺了,情緒起伏也越發明顯。
以前他隻關心他哥和莊恙,其他任何事對他來說都無足輕重。
但現在,一旦放松下來,他總是能想起祁燕睢,想着,他的腳傷是不是好些了,會不會因此覺得自己是一個性格怪異的、不值得相處的人。
韓歲晏強撐着扯起一抹笑,很苦澀,這個結果不就是他想看到的麼?
他要是因為這個遠離自己,那對誰都是好事。韓歲晏閉了閉眼,無奈地想。
下班之後,韓歲晏去了一趟醫院,拿了些安眠藥。
淩晨十二點多,他又驚醒了,可能是因為最近他心裡積壓的事越來越多,安眠藥也越來越不奏效了。
他心裡煩躁極了,于是坐起身來,随便披了件外套就走出卧室。
也懶得開燈了,他借着外邊透進來的微弱光線走到陽台,吹吹冷風,能讓他心裡靜一些。
韓歲晏雙手搭在陽台的圍欄上,除了那條柏油路兩旁的路燈還亮着,稍遠一點的地方都是一片混沌。
他在黑暗裡窺探着那片昏暗的光芒。
猛然間,他的視線鎖定在離他距離最近的路燈下方,那兒好像站着一個人。
陳舊的路燈忽明忽暗,祁燕睢就靜靜地站在路燈下,望着遠處愣神。
韓歲晏看不清臉,但是能感覺到那個人就是在朝自己這個方向看,他拿着手機照了張,骨骼分明的手指一伸一縮,然後放大。
他的手機像素特别好,呈像清晰,他看到臉後猛然一怔,第一次希望手機的像素低一些。
是祁燕睢。
韓歲晏本想發消息提醒他該回去休息了,可聊天界面打開,又不知道從何處說起。
他不知道,為什麼祁燕睢要對他這麼執着。
他盯着空白的聊天頁面,距離上一次說話,已經是十天以前了。
寒冷的夜裡,冷冽的風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圍住了兩個心思各異的人,一個在路燈下,一個在陽台邊,沒一個心裡暖呼着。
兩個人就這樣在冷風中靜默着。
沒人退一步,也沒人先上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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