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齊不愛被人喚做小孩兒，繼晚甯之後，這府裡又一個女子喚他小孩兒，心中悶悶生氣。左右他也知道自己是與宴白有同樣地位的，于是滿臉嫌棄地看着淳安婉，“我不是小孩兒，我也是都尉，你當也叫我一聲大人。”

“哦？那你跟我過兩招，赢了，我便稱你一聲大人。”淳安婉從一旁扭了一根樹枝，挑釁起于齊來。

少年的心氣自然是比天高，于齊揮起那短劍便刺了過去。淳安婉偏身一躲，手中木支攪了上去，隻聽“啪”地一聲，木支打在了于齊的手背上，那短劍咣當當落了地。

“你輸了。”淳安婉俯下身對于齊說道。

此時再溫婉的笑意對于齊來說也是嘲諷，他撿起劍，衣擺一甩，走回自己房裡。

顧言和晚甯在那酒館裡梳洗幹淨，換上了大俞的衣冠，顧言在城裡找了輛馬車，他心想這烈日之下自己騎馬回去倒也罷了，可晚甯這數月來近乎皆是風餐露宿，日曬雨淋，想起來便心裡發堵，那馬車雖稍稍慢些，便當作遊山玩水也未嘗不可。

“我們真的不找叱羅嗎？”晚甯一邊收拾自己的小物件，一邊問道。

顧言知曉那黑市裡的人都不是能随便摸清行迹的，也不想多一個人擾了兩人的清靜，輕笑道：“你當那黑市裡的是些什麼人？他若要找我們，随時便能尋來，他若不想，我們亦找不着他。”

“哦。”晚甯是當了叱羅桓為朋友的，聽了這話心中不大爽快。

顧言見她如此反應，走過去扳着她的肩頭把她轉過來，面對着自己，“你在你未來夫君面前提别的男人，就沒想過你夫君會不高興？”

“提女人，你不高興，提男人，你不高興，你可真難養。”晚甯甩開他，擺出一副龇牙咧嘴地模樣，嫌棄起來。

顧言一把将她拽回來摟緊了，手指在她腰側輕輕一撓，懷裡的人笑得花枝亂顫，扭着身子卻怎麼也掙不開。趁她顧着掙紮，顧言低下頭，鼻尖輕輕推起她的臉，吻在她的唇上，炙熱又輕軟，極盡的克制下，是滿心的憐惜，在他心裡，他的阿甯，死過。

“不許說。”輕柔地聲音，似那山君嗅着牆靡。

晚甯見他似乎有些委屈，摸了摸他半束松散的頭發，“行吧，我不說。”

兩人帶了些吃食果脯，拎上晚甯的各種小物件，坐上馬車，往城門走去。晚甯忽然想起王潛那冊子，自顧自地翻找起包裹來。

“你找什麼？”顧言看着她一副着急的樣子，以為她丢了什麼寶貝物件。

晚甯擡起頭，慌了神似的盯着顧言，“王潛那冊子呢？”

顧言看着她深覺無奈，昨夜她醉得沒了神識，抱着他又親又轉，抓起各種東西這裡抛一個那裡丢一個，是好不容易才哄睡着，那冊子本是拿在她手上，後又放在酒館桌上的，若不是顧言留意，怕是已經丢了。

“在這。”顧言從自己身後的包袱裡拿了出來，遞給她。

晚甯知道險些闖禍，尴尬地笑了笑。她拿過那冊子認真翻看起來，顧言撚了個果脯喂到她嘴裡。

“上庸和建平竟有那麼多暗樁。”

“暗樁其實有好有壞，但那啟州，羽州，番城皆有傭兵之心，羽州軍麾下有我翌陽軍三萬兵馬，最為可疑，但，據我之前所查，陸勻暫且沒有任何異樣，而啟州刺史有心在黑市裡囤積兵器，番城縣侯亦強制城中男丁從軍。”

“這麼說，上庸和建平之所以割讓，與他們有關？”

“龍骧軍駐守漠北，若一朝覆滅，其他勢力便可有機會取而代之，若是聯合起來以三座城池與倉羯交換，于他們而言，是唯一能奪權的機會，而後窩裡如何纏鬥，都是後話。”

晚甯此時想起了顧敬翎的死，“你父親……”

“必有牽連。有人擔心我們兩家聯姻，傭兵數十萬，那便是朝中難以撼動的威脅，我不辭而别，便是不想牽連于你，可不曾想這麼多年過去了，翌陽軍早已分崩離析，他們還是不肯知足。”

晚甯把冊子遞還給顧言，心裡還是沒底，忽然想起邺陽城裡那個帶着羽州令牌的刺客，“邺陽那刺客，你覺得是不是陸勻派來的？”

顧言把那冊子放在一邊，搖了搖頭，“我帶着雍州的令牌去的大漠，我是雍州來的嗎？”

晚甯點了點頭，隻覺得迷迷糊糊地更想不明白了。

顧言見她苦惱起來，伸手揉上她的頭發，那銀簪孤零零地插在頭上，來回晃動，“先不想那麼多，眼下紛亂複雜，我們先回越州，再從長計議。”

晚甯應了一聲好，心想這段時日裡身如飄萍，四顧無依，此時終于又有了歸處，她安心地倒在顧言腿上，閉起眼來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