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璃碧瓦虬獸重，雕欄軒窗玉琮空，鳳舞檐梁映柳色，金釘攢戶藏鼎鐘。那央央宮阙落于紫宸星下，是朝朝拜朝，夜夜笙歌。

此時晨星隐耀，金輝東染，那身着玄紅色刺金騰龍大袖袍之人手握金瓯琅彩碧玉樽，浪浪蕩蕩地晃到了那五爪蒼龍漆金寶座上。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端着一副醉醺醺目無神華，哀戚戚胸無志向的模樣。

階下群臣身着绛紗大袖朝服，手執筆笏，叩拜于前。見這君王毫無體統，形骸放浪，皆伏首歎息。

座上那大俞帝王劉宜斜斜倚在那龍榻上，冷眼睨着階下那一個個表面風光霁月，内裡蠅營狗苟的大臣們，對他們的所言所想，皆不屑一顧。

啟州刺史臧黎此時跨步上前，大聲道：“陛下，那廣陵侯顧言多年稱病，不理朝事，藐視兵權，此乃欺君之罪。”

劉宜眸光一閃，坐起身來，撐着膝，探過身去，“君？誰是君？”

群臣聽此皆惶恐起來，而那臧黎則不慌不忙，“自然是陛下。”

“哦，寡人從未聽說過顧言稱病之事，寡人隻知道，幾位監國大人多年以前将他遣往越州，兵權也拆解暫代？”劉宜幼時便視顧言為兄長，隻是年少登基，為權臣所脅迫，無從相幫。此時臧黎驟然提起，他心想那正好發作。

“陛下……”臧黎還想說下去，可此時的劉宜怎會給他機會？不說則已，要說，那便好好計較一番。

“他欺的是你，又不是我，何來欺君之罪？還是你有那為君之心？”劉宜放下那酒樽，淡淡說道。

臧黎忽覺眼前這年少帝王已不似當年可随意擺布，忙搶地跪叩，“老臣不敢，老臣是怕陛下被蒙蔽啊。”

“愛卿，你老啦，該歇歇啦。”劉宜心想顧言此時不再掩飾，必是時機已成，那便順水推舟，殺一殺這些個老東西的銳氣。

那臧黎見這昏庸帝王今日似忽然變了模樣，伏在地上不敢随意作聲。階下群臣亦感風雲有變，低聲交頭接耳起來。

劉宜此時坐在那榻上，淡漠地看着這些人，依舊是一副浪蕩模樣。

山中晨曦似總有鳥雀歡愉，流彩絨羽裹着燦燦金光，叽叽喳喳在窗台邊撲騰，飛上屋檐，又落于樹梢，清簡院落中，有枝可依，有谷可食。

顧言自然是又在地上躺了一夜，可他覺得踏實，此時心安便是歸處。晚甯則是亂糟糟的衣裙卷在身上，取一個遮住便可，反正沒有生人，大半夜打架她還是頭一次，累得倒頭便睡，安的是反正有人守着。

那管事的為謝晚甯的救命之恩，早早起身準備飯菜點心，可因沒了廚子，就跟那馬夫通力合作，所以那一桌子也算不得精緻，粗粗能填飽肚子的幾樣擺在桌上，兩人相互看了看，心裡隻求樓上兩個神仙不要怪罪。

聽見窗外有鳥雀撲騰，顧言模糊之中便知天亮了，爬起身來甩了甩蒙蒙的腦袋，想起晚甯反複試探的撩撥，心中是意猶未盡。他起身走到床邊，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輕聲喚她：“阿甯該起了。”

晚甯揉着眼睛坐起身來，抓了抓蓬亂的頭發，可終究睡意難散，于是坐在那愣愣地放空。

顧言坐到她邊上，觀察起她那呆呆的模樣來，心想這女孩兒腦袋裡究竟裝了些什麼稀奇古怪的東西。

“你看我幹什麼？”晚甯迷糊地眼神轉過來，落在顧言的臉上。

顧言則笑着坦誠道：“我在想你能愣多久啊。”

晚甯打了個哈欠，伸了個懶腰，沒有理顧言，此時覺得手臂上的傷似乎愈合了不少，自己整理起衣裙來。

顧言見她能動了，亦安心了不少，“一會我讓那車夫去把王潛找來，處理那院落裡的屍首，我們自己駕着馬車回去，眼下需快些，”

“嗯，早點回去，免得多生事端。”晚甯此刻擔心的是顧言的安危。

兩人收拾了一番，相互整理妥當，走下樓去。見客堂裡老管事和那車夫坐在桌邊，桌上擺滿了吃食，相視一眼，已猜到是何緣故。

那老管事見晚甯和顧言下樓來，忙起身，遠遠地便鞠起了躬，“多謝姑娘相救。”

晚甯隻覺得此時行程已不能耽擱，顧不得過多的寒暄，忙道了聲請起，扶起他，拉到桌邊坐下，又看向顧言。

顧言知道她的意思，走到車夫面前，“你回去雍州，到刺史府找到王潛，叫他來處理這兒的屍首。”

那車夫字字聽了進去，卻依然茫茫然不知何故。此處離得近的是竟州，侯爺卻要他回去雍州報官，可他也不敢問，隻能點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