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等那女人回應,他便把門關上,将手裡的托盤,放在地上,低聲道,“等一隻老鼠。”
不一會的功夫,竟真有老鼠聞着味兒,吱吱叫喚着爬到了那些吃食上面,咔呲咔呲地吃起來。
黑暗中,顧言仔細聽着,沒多久,那吃東西的老鼠動作便慢了下來,而後便沒了聲音。顧言用劍往那個位置摸黑挑了挑,觸到一團軟軟的東西攤在地上。
他微微一笑,拉過晚甯,在她耳邊說了幾句,然後躺在了地上。
晚甯則打了開門,大喊:“救命啊救命啊,出人命啦。”
而後她轉身咚的一下跪在顧言身邊,悲痛欲絕似的,嚎啕大哭起來,哭到傷心處還一副幾近昏厥的模樣,一遍遍喊着,“夫君啊,你要我今後如何是好啊!夫君啊夫君!”
顧言此時躺在地上幾乎要憋不住笑,他沒想到晚甯做戲做得如此的足,于是把頭轉向暗處。
那一男一女推開客房的門,急匆匆跑過來,腳步裡似乎透着愉快,興許吧,
那男人跑到柴房裡一把推開了晚甯,蹲下身子看顧言,臉上隐隐露出了喜色,于是,看不夠,伸手去掐顧言的臉。
顧言霎時睜開了眼睛,重重的一拳砸在了那男人的臉上,那男人立時倒地,腦袋嗡嗡直響。而後還沒清醒過來,又迎來了當胸一腳,整個人擦着滿是沙石的地面滑到了院子裡。
那女人呢,此時掏了把匕首,直直往顧言背後刺去,晚甯一把将她拉回,刀光襲出,翻手一轉,切開了她手上的筋肉,擡腳便踢在了她的臉上,那女人随機翻轉倒地。
“你是什麼東西,在本小姐面前拔刀子?”晚甯走過去把刀尖抵着她的下巴,嘲諷道。
顧言一隻腳踩在那個男人的臉上,冷聲問道:“誰派你來的?”
地上的男人嘴角挂着血,是一副死不開口的模樣,于是晚甯把刀尖往前推了推,“你呢?你想說嗎?”語氣是極輕柔的詢問,動作是極狠辣的威脅。
那女人似是個惜命的,她看了看自己男人,此時被顧言踩在腳下,似是于心不忍,“收人錢财,替人消災,不問姓名。”
又是不問姓名,顧言聽得極不耐煩,用力踩了一下,“哪裡收的?”
女人答道;“啟州。”
顧言和晚甯皆皺了眉頭,上次是雍州,這次竟是啟州,千裡迢迢布下埋伏也是真是費心的很。
兩人找了根牛繩,把這一男一女捆了起來,扔進了柴房裡,等着天亮帶回越州。
兩人清查了每間客房,不多,三四間,都是空的,用木闆粗粗制了個人行放在窗邊而已。
晚甯找了間最幹淨的,輕松道:“今晚住這。”于是躺在床上。
顧言是随她的意,他住哪都行。
正準備去堂裡拿些茶水,他想到了什麼,然後繼續往外走。
隻聽外面傳來一陣桌椅倒地,杯盤碎裂的響聲,晚甯吓了一跳,忙起身跑了出去。
隻見顧言躺在地上,四周一片狼藉。她慌了神,跑到顧言身邊,跪在了地上,細細看了看,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脈搏,沒有異常,傷口,沒有,呼吸,極弱。
晚甯霎時急了,她想把顧言拉起來,卻拉不動,于是隻能使勁搖了搖,還是沒反應,就急哭了。
“你怎麼回事,你說話呀。”那哭腔堵到了嗓子裡,嗚咽起來,眼淚滴滴答答地落在了顧言手上,衣服上。
此時顧言隻是想開個玩笑,不曾想玩過了,趕緊爬了起來。
“我錯了,我錯了,我逗你的,我方才看你哭得呼天搶地的,我就想試試,我以為你能猜到的。”
晚甯見他坐起來,那哭得通紅的眼睛定定看着他,不言語。
顧言被看得心慌,“阿甯,我真的錯了,你别……”
“哧。”晚甯卻挂着滿臉的眼淚笑了,“真是臭猴子。”顧言還懂得玩笑,她心想也是好的,于是也逗逗他。
她站起來,走回客房裡,沒關門。
那叱羅桓呢,他從那商船上下來之後便到了京城,趕着熱鬧,邊玩邊吃邊打聽,畢竟賺了不少銀錢嘛。他一打聽,再一聯系,這事情的脈絡他大概明白了幾分。他自己總結了一下自己那兩個金主,大概就是一對苦命鴛鴦,不過他又覺得幸好,幸好他們還有錢。
他找了家客棧住下,要了張佐伯紙和大俞人的筆,歪歪扭扭地給晚甯寫了封信。
“晚晚姑娘:我在雍州碼頭路遇胡玉,她亦說她的主人早已知曉廣陵侯裝病之事,大為吃驚。我在京城,聽聞你是殉情而死,更吃驚了。胡玉在啟州下的船,不知去向。我在京城找到了廣陵侯府,卻空空無人,仔細一問才知是我找錯了,故而隻能遲些日子再見。叱羅桓。”
這封信呢,至今還躺在顧言那桌案上。
可叱羅桓也是納悶兒,怎麼這世上有兩個廣陵侯府,為何要搬走呢?于是在那客棧裡睡了一夜,晨間聽到街上有了動靜,就又出門去打聽。
他在那街上佯裝問路,那晨起的腳夫,上工的繡娘,開門的掌櫃皆問了一遍,個個皆把頭搖得如鈴鼓一般,不知不知。
走了一個時辰,一無所獲,他往茶館裡一坐,付了錢,要的是上等的白毫銀針,那茶彼時隻供那宮廷侯府,民間若有,一壺便是一金,又要了那芙蓉蓮子糕,水晶藕粉魚凍,蓮花酥等,精精緻緻擺了一桌,然後便拉住了那店小二,張口就問,也沒想太多。他問那廣陵侯為何是空的,為何要搬走。
小二是怯生生地揉着手裡的抹布,不敢說,可又不好得罪貴客,猶疑再三,便附在他耳邊給他說,老侯爺如何如何沒的,顧言如何如何離開的,那朝中如何如何亂的,顧言是如何如何苟苟藏藏。
這兩人說得是不大聲,可旁桌一雙眼睛卻是警覺了起來,那人是尋常百姓裝扮,粗衣半袖配一雙草鞋,坐在那茶館裡吃吃喝喝是他每日例行之事,每日巳時,要找他的人就能在這裡找到他。一個異族人,在大俞境内不好好行商撈銀子,跑到京城裡竟還打聽侯府之事,意欲何為啊?
于是他也寫了封信,送往侯府,這信呢,還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