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南陽王是氣得七竅生煙,終日曲舞疊起的廳堂裡,砸了個杯盤滿地,他是近日裡被耍的團團轉的那一個,自然比誰都生氣。
那餘林在侯府被宴白賞了十幾軍棍,半殘不殘的送回了南陽王府,此時一瘸一拐的到了南陽王跟前。那南陽王看見他更來氣了,拿起耳杯便砸在他臉上,“你……你這個廢……廢物!”
餘林此時已是不敢多言,他随愚鈍,卻也知盤算。顧言蟄伏多年此時不再掩藏勢必有萬全的準備,于是他勸道:“大王息怒,眼下我們兵強馬壯,那顧言也不敢來犯,還是先靜觀其變為妙啊。”
南陽王怎會不知這個理呢,他隻是越想越氣罷了,幸好,翌陽大軍不是想提就提的,眼下還有回轉的餘地,隻是誰去轉而已。
那邊啟州刺史臧黎在皇宮裡碰了一臉灰,灰頭土臉地回到了自己的轄地。他心想那小皇帝已不好把控,需找人商議對策,于是沒有回家,下船之後調轉車馬往番城而去。
他到了番城縣侯府邸,便急匆匆地往裡走,此時那縣侯魯爽正與姬妾們嬉戲,一片嬌笑聲回蕩在園子裡。
那院子山石磊疊,草木蔥蔥,挖出一片百餘見方的池子裡養着數十尾肥碩的錦鯉,有紅的有白的有金的也有花的,一座低矮的石橋橫跨水面連接這一個池心亭子,欄杆上雕的盡是帶翅的麒麟。
臧黎從前院穿過那彎彎繞繞的回廊找到了他,“魯大人!魯大人!”吆喝着便走過去了,也不拘禮。
魯爽聽聞有人叫他,即刻便掃了興緻,手裡的錦帕一丢,神色沉了下去,姬妾們自是識相的,紛紛告退。
“魯大人,你怎還有心玩樂?”臧黎皺着眉,似有埋怨,左右是他做了那出頭的鳥兒,跑到大殿上挨了頓嘲諷。
魯爽拿起玉壺給自己到了杯醇香的松花酒,道:“你急什麼,我們不過是替人辦事,他也找不到我們頭上來,我們有好處拿着便可,你還真盡心。”
臧黎聽了這話卻更急了,似渾身有刺,坐不下來,在那池子邊上來回走動,引得池中魚兒以為有吃食,全聚了過來,而後他停住腳步,道:“可若顧言起兵,當如何啊?”
“他有什麼理由起兵?造反嗎?天下大亂的罪責,他擔得起?”魯爽拿了塊酥,吃了起來。
臧黎一聽,似被說動,終于坐下來,可終究是不安的,撐着膝,低着頭。魯爽喝了一口杯中佳釀,似有無盡香氣回蕩在唇舌之中,眯起眼睛來。
臧黎看了看他,還是開了口,“如今陛下似是與顧言有舊,若有異動,你作何打算?”
魯爽放下酒杯,又自己倒滿,“左右殺他父親的不是我們,有多少仇怨,也輪不到我們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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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犀鳥山林間,坦坦官道上,晚甯和顧言趕着腳程,帶着兩個犯人是不好停歇的,終于在那橙光漫天之際,到了越州郊野,正巧,路過他們先前剿匪的那家客棧。
那客棧院門外,隻挂着寫有“客棧”二字的旗招,沒有匾額,雖老舊,但卻是極幹淨。小小的院落裡木柴、闆車皆各有各的位置,擺放的極規整,與之前一般無異,稻稭堆摞的極齊整,一根叉出來的都沒有,老舊的門闆和窗棂沒什麼修飾,卻擦得看不見一點蒙塵,客棧四周環抱着大片林海,風一吹,沙沙作響。
顧言看了一眼那這落于郊野的客棧,自顧自地笑了,想他當時還在氣惱,殊不知這是他此生大幸。
晚甯見他兀自笑起,眼珠一轉,似想到個主意。她把挂在腰間的匕首卸下來,帶着刀鞘,抵到顧言脖子上,一副威脅的模樣,“都尉大人,小女子如今可活嗎?”
顧言一下笑開了,似又有些不好意思,把臉轉向一邊。而後他斂了神色,又回過頭來,挪了挪位置,把臉湊到晚甯耳尖兒邊上,輕聲道,“可活。”
那氣息拂過晚甯的耳朵,一陣酥麻迅速蔓延散來,她不知覺地往回縮了一下。顧言看着她的模樣似是在賞着什麼美物,此刻隻想據為己有。
那眼神把晚甯看得臉上發燙,她收好匕首,别過眼去,不看他。
顧言此時是反調戲事成,滿意地揮了一鞭子,加快了速度,天邊橙光散在飛雲之上,如那美人面上胭脂妝,楚楚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