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城的魯爽大人這些日子接到了自己的風聲,說自己串通顧言謀反,有意思了。
他不用撓頭就知道,定是他的上級,劉夕搞的鬼。
自己辦事不利,吃了這口鹹的,也活該渴着,還能怎麼辦呢?
他并沒想過宴白假扮的廣陵侯是真的來找他了,外面也是真的看見了廣陵侯往番城去,他喂着池子裡的魚,隻想着該脫身還是該順着劉夕。
就這麼想着,手裡一把一把丢着魚食,池子裡的魚兒都吃飽了,遊開了去,眼見面前的魚越來越少,覺得無趣起來,起身拍了拍衣袍,轉身往内院走,想去尋他的美妾舒緩舒緩精神。
此時門口當值的侍衛跑了進來,手裡拿了封密函,他歎了口氣,一把拽到手裡,拆開一看。
“顧言已往番城。”
他把手裡的藤紙一揉,丢進了池子裡,幾條魚兒以為是吃食,遊了過去,發現不是,又紛紛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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闌江裡的魚兒浮到水面上,看見了一雙璧人,手挽着手,在岸邊觀望來往的商船。
正午的日光碎在浪裡,化開了灼人的熱氣,成了白日的星辰,江風催着過往帆桅,容不得它們停下,停在岸邊的,亦搖搖晃晃,吱呀作響。
宴白扶着淳安婉,踏上了沿橋,忽然的動作,吓跑了水裡的魚兒,濺起一點點水花,拍在了岸邊。
“婉兒小心。”宴白時時刻刻地護着淳安婉,如同一個侍從。
淳安婉已習慣了他的照顧,便随着他,總歸在她面前,宴白是沒有那威風凜凜的模樣的。
兩人上的是一艘客船,商人居多,喧嚷的很,來來往往地在甲闆上相互攀談,不管認識還是不認識,總要說上兩句。
沒一會兒,便能知道這個的大姨家裡招了賊,那個的鋪子裡跑了單子。
一個客商見到宴白和淳安婉時繞着他們轉了一圈兒,問道:“二位是官府的人?”
宴白打量了他一番,見他大腹便便,滿身金銀,一身織錦的衣裳繡滿了各色花樣,似是生怕漏了什麼,旁人便不知道他富貴。
“你是商人?”
那客商拍了拍肚皮,“賣點衣料襖子,勉強過活兒!”鼻孔朝前,趾高氣揚,不像勉強。
宴白看着他,沒說話,淳安婉笑了笑,“這位老闆許能有些我想要的貨。”
那客商來了興緻,忙問道:“夫人想要什麼貨?”說着,上下看了看淳安婉身上的衣裳,“夫人身上這些就價格不菲,足見眼光獨到,我這也有許多啊。”
淳安婉穿的是顧言平日裡給晚甯做的衣裳,好是好,卻根本不是她喜歡的樣式,于是有些局促,且她也不是要給自己做衣裳。
“我不要這樣的,我要些粗布麻料,做成襖子,要很多,五萬?十萬?你可有?”
那客商聽了不敢相信,眨着眼睛看了看宴白,結巴起來,“有,有,有是有,但要,要,要,些時日。”
“不急,下個月之内,送到京城廣陵侯府,可能辦到?”
“侯,侯,侯府?”他看向宴白,“這,這,這是侯爺?”一臉愕然之際,亦想不起來行禮。
“我夫君不善交際,老闆莫怪。”淳安婉假意屈膝行禮。
那客商吓了一跳,嘭地一聲跪在了地上,砸得船闆一陣響動,“小人有眼無珠,求侯爺夫人莫要怪罪,夫人放心,下月中旬定送到侯府!”
淳安婉伸手把他扶起來,“你把事情辦穩妥,錢不會少了你的。”
那客商點着頭,領着宴白和淳安婉去了寶舟,親自給他們點了滿桌的鮑參蝦蟹,宴白不沾酒水,他便要了一壺黃金桂,不斷的給他們添茶遞水。
一艘客船并不大,幾乎所有人都瞧見了,侯爺領着夫人,在前往番城的船上,與一個客商,訂了一大批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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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已過半,有人未起,青絲相繞,默默不語。
晚甯爬起身來,攀過顧言去撿地上的衣裙,“快起來吧,該去羽州找陸勻了,你都約好了人家的。”
顧言應了聲好,把她扶起來,伸手撈了遞給她。
兩人把四周收拾了一番,晚甯走到桌邊坐下,不知不覺地把桌上的糕點和甜湯吃得一幹二淨,吃完了才想起來顧言沒吃。
她擡起頭,發現顧言靠在窗邊看着她,有些尴尬地笑了。
顧言知道她,自己本身也沒打算吃,“沒事,我夜裡吃多了。”
晚甯看舞姬的時候,顧言便一邊吃着東西,一邊瞧着她,不知不覺便喝多了幾口,如今胃裡還有些抵着。
可晚甯卻擔心,“一會兒還要去碼頭,船上的東西可不好吃。”她起身去開門,準備再找小二再要些吃的。
顧言忙過去把她拉回來,“昨夜喝多了,吃不下。”
“你不舒服?”晚甯摸了摸他。
顧言皺起了眉頭,“有一點兒。”
“日後不可再對着酒壺喝,那一口下去得多少?”晚甯掙開他,往門口走,“我讓小二溫些乳茶來。”
顧言嗯了一聲,看着晚甯開門喊來了小二,囑咐了一番又把門關上。
晚甯回頭拉着他坐下,氣鼓鼓地看着他。
“我沒事,歇會兒就好了。”顧言笑着伸手蹭了蹭她的臉,“剛剛不是還吃肉了嘛?”
“你就得瑟吧,你要是把自己鬧出個三長兩短,我正好換個新鮮的。”晚甯鼓着氣,撇過臉去,吓唬他。
顧言知道她是故意這麼說的,笑着應下,“知道了,我不會讓你嫁給歪瓜裂棗的。”
小二去了一會兒功夫,便又端着乳茶回來了,晚甯接過後道了聲謝,小心端着放到了桌上。
“你快喝了,若還是難受,便歇一日。”
顧言乖順地端起來往嘴裡送,一口氣喝了個精光,而後把碗翻過來,給晚甯看,“不用歇,宴白和婉兒許已經上船了,我們需趕上,不能錯了時候。”
晚甯看他精神還好,勉強應下,任他牽着下了樓。
跨出酒館已是耀日當空之時,浮雲輕漾,天清氣朗,秋風一吹,也不覺着熱,街市裡依舊熱鬧,叫賣的,扯價的,說笑的,聲聲入耳,人間煙火映入眼中。
晚甯卻想起些憂慮來,“真能不打嗎?”
顧言拉着她往前走,“窩裡鬥,沒有赢家。”
兩人牽着手半跑着往刺史府去,到門口時兩匹馬還在門口的石獅子腿上拴着,王潛也是慣着這兩個祖宗了。
顧言解開缰繩,把馬牽到晚甯面前,遞給她,“阿甯是給誰學的騎馬?”
晚甯接過繩子,翻上馬背,拽着馬轉了個方向,“爹爹親手教我的。”
“學的真好,都快比我好了。”顧言把缰繩給她系緊,檢查了一番,自己翻上另一匹馬,拉起缰繩,白馬一陣踟蹰。
“什麼叫快比你好?”晚甯覺得這話頗有歧義。
“碼頭,先到的提一個要求!”話還沒說完,顧言便踏馬奔了出去,拐進了工坊間的巷子裡,晚甯見狀,趕緊追上。
顧言回頭看了看,手裡輕輕一拉,任晚甯從身邊跑了過去,自己跟在後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