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兄長一起吧。”劉宜精神了起來,方才看奏折信件看得昏昏沉沉,如此正好清醒一下,吹吹夜風,與兄長走走。
顧言側開身子,給他讓了路,“陛下請。”他擡手招來了侍衛,吩咐他們去把羽州軍和叱羅桓他們帶到宸英殿去,自己與劉宜穿過回廊,邁入夜色沉沉的宮道。
“陛下可知羽安樓之事?”
劉宜方才正好在看陸勻送來的信件,一張張寫的甚急,字迹剛正,卻也潦草,他看了許久方才明白,正愁眉不展,不知如何應對,顧言居然自己問了起來,劉宜便覺得應是有出路。
“方才看了陸大人的信才知道,羽安樓被倉羯人囚禁。”
“陛下可還知曉更多?”陸勻在邺陽安插兵馬,羽安樓與黑市勾連,這些事情都需劉宜知曉才對。
劉宜不明白其中意思,一面走着一面回想,“沒有,陸大人起初也是幫我查你們的事,後來也沒什麼成效,還被你帶來了。”
“他許是有些稀裡糊塗,我帶他來也是為了做個見證,陛下把他找來看看,羽安樓若需營救,還需他把經過細細報來。”
兩人不知不覺走到了宸英殿裡,顧言照舊找了張椅子坐在劉宜的龍椅邊上,有些困乏,支着腦袋看着大門,等着要來的人趕快來。
羽州軍士被卸了兵器甲胄,個個皆是一身黑色束袖袍,走進門時如同夜行梁上客,顧言開始想給他們把這服飾改改,一瞬又發現自己跑偏了,坐直了身子回了神,“你們二人是誰,還不報給陛下?”
“小人月支人,叱羅桓,拜見陛下。”叱羅桓雙手交于胸前,行了個月支禮,順便一想,單膝跪地合适一些。
秦觀是想不到自己本想讨個侯府的差事賞格結果直接見到了皇帝,真是老天賞飯吃,他膝蓋近乎砸在地上,金磚地面砰地一聲脆響回蕩了許久,而後他的聲音淹沒了那聲脆響的回聲,铿锵有力,“草民秦觀,叩見陛下!”聲音洪亮,極亮,殿外的侍衛險些拔刀沖進去。
劉宜被他震得捂起了耳朵,顧言皺起了眉頭,什麼毛病?抓起劉宜桌上的杯盞砸了過去,“驚擾聖駕,來找死是不是?”
驚擾聖駕?他隻是想表示自己的忠心和熱血,好讓陛下瞧見自己,怎就惹來了殺身之禍?連連以頭搶地,險些要哭出來,“草民罪該萬死,草民不是有意的,草民隻是想效忠陛下啊。”
果然,顧言站起身來,一步步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子,指尖擡起了他的下巴,看見了滿面的惶恐,甚至可以說是恐懼。
“你是黑市裡的人,我可以保你無罪,但,你要幫陛下把黑市的收于掌中。”
顧言就愛把這些民間有用之物收了充公,隻因着這是最劃算的事情,官家要組成那麼龐大的暗探組織怕是得耗費數十年,現成的收來,正好。
秦觀根本不知黑市頭目是誰,但這最接近頂端的機會他怎能錯過,先接了再說,“草民願為陛下肝腦塗地。”又磕了個脆響。
劉宜坐在上面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人皆有疑惑,疑惑是正常的,劉宜疑惑的時候就愛找顧言,
“兄長,他在說什麼?”
顧言拱手道:“陛下,他們皆是民間黑市人員,通曉大俞萬事,陛下若能收為己用,許多事情将事半功倍。”
劉宜高興得拍了一下桌案,吓得秦觀又抖了三抖,而叱羅桓總覺得哪裡奇怪,看看顧言,又看看劉宜,低下頭去。
“好!”劉宜站了起來,“兄長果然手有至寶!”他對他兄長的崇拜又高了幾分。
“全因陛下聖明才有我一份至寶。”全部功勞推給皇帝,便不會惹禍了,他想着畢竟福禍相依。
劉宜笑着,手擺了擺,“你們去找林總管,領二百金賞錢,然後去辦事,切記要把所有能知道的都告訴我,尤其是靈儀族逆賊和北漠的事情。”
叱羅桓心思裡有些東西沒捋直,皇帝喊顧言做兄長?可他不敢多問,皇帝讓他做什麼,照做就是,回頭問問晚晚姑娘也可,帶頭拜下,“謝陛下,小人遵命。”
秦觀沒想到自己竟能搞到皇上的差事,視線落在顧言臉上,難以置信,而後又回到劉宜身上,高興得說不出話來,全沒了分文算盡的黑市男人的姿态,“謝陛下!”這一次音量盡量控制了一下,在一個謝字之後,就有意識地恢複了正常的聲音。
“陛下,我可不可以回去侯府裡住?”叱羅桓膽大,會看人,這皇帝似乎很好說話,他便提了自己的小要求。
劉宜想都沒想,他覺得這人本就是顧言的人,住在侯府裡也更方便辦差,一下便點了頭,“當然可以,顧侯是你的直接上級。”完全沒注意到顧言的臉色黑了一瞬。
算了,他是皇帝,住就住吧,反正侯府空的很,“陛下,郡主的婚服明日替我送到府上便可。”
劉宜神色凝結,出征之日,他要那婚服,莫非……可階下跪着兩個外人,他不方便多問,黑市的人反過來把機密洩露出去可怎麼好?不行的,隻能先應下,“好,明日送到侯府去。”話語神色皆無歡喜,隻是回答。
秦觀是跟着叱羅桓的,這人本事也頗大,居然把他帶進了皇宮,不跟着他跟着誰?
兩人跟着顧言一同回了侯府,顧言一路上黑着臉,一言不發,這兩個人在身後也不敢出聲,呼吸都盡量壓低些,免得顧言說吵。
秦觀自己沉浸在高興之中,叱羅桓思量着打聽更多的消息緩和一下顧言的脾氣,他是知道顧言不想他留下的,所以才問的劉宜。
三人回到侯府,顧言吩咐小厮去西面後院裡收拾個客房給他們同住,拍着額頭一陣陣頭疼。
“哇,顧侯爺,你京城的家比越州漂亮多了,還大!”試試拍拍馬屁,叱羅桓敢為人先,謀取最大利益。
顧言看了他一眼,不理他,帶着他往客房去,免得他領着秦觀在家裡瞎逛。
“多謝侯爺收留,小人必以命效忠。”秦觀沒開玩笑,他等這一天等了多年了,沒想過能實現,還得了皇帝的差事。
“不必,我不缺賣命的。”賣命了便要照顧,翌陽大軍就夠他頭疼了,這裡不需要又多一個,叱羅桓這種就挺好,為錢而來,帶着三分情義,剛剛好,“你們住下歸住下,但我府裡的東西,不要亂碰,人,也不要亂碰。”有意的提醒,針對誰?不說。
安頓好兩個外面來的,顧言自己回了自己院兒裡,晚甯坐在秋千上晃着,腦袋靠在繩索上,頭上的銀簪在燈火下一晃一晃,如墜了顆星落在發間。
“累了不回去躺着,坐在這裡做什麼,霜露打在身上。”顧言走過去牽起她的手往上一拽,把她拽起來,摟在懷裡,親吻着她耳邊的頭發。
晚甯被他蹭癢了,躲了一下,把他推開,“我的婚服呢?”
“明日送來。”顧言把她抱了起來,往屋裡走,輕輕放在了床上,擡手一扯,放下了紗帳,轉身去關門。
晚甯盤腿坐着,透過冰絲織的紗帳,看着他的身影從門口走到桌案邊上,拿了個東西,又回到自己面前,撩開帳子爬上床來,身上衣袍随手便扯了丢到了外頭。
“這是我許久之前藏的。”他拿了個小盒子,木色已褪得發白,銅鎖生着青鏽。
晚甯有些困乏,揉了揉眼睛,“是什麼?”困意上頭,有些啞進嗓子裡,撓了誰的心神?
“你打開看看。”顧言把盒子遞給她,伸手把她摟進懷裡。
晚甯躺進了一團溫熱之中,把那盒子拿在手裡,指尖輕輕摳了一下,蓋子便纖巧地彈開了,她掀開一瞧,裡面是十幾年前他倆玩過的石子,說是石子,其實是顧言從宮裡順出來的粉晶,寶石,松石,瑪瑙,一顆顆沒有規則,是生石,皆觸手生涼。
“你居然留着,我以為你拿回去丢了。”
“我想着你可能過段時間還要玩兒,便藏在了架子後邊兒。”顧言自己說着也笑起來,“我都忘了,日裡下人打掃,給拿了出來,我才想起來這東西。”
晚甯也笑了,整個人順着他的身子滑了下去,“這是過段時間呢。”
“是啊,真是過了好一段時間,你可還想玩兒?”
晚甯扶着他的手爬起來,把盒子蓋上,放在了一邊,自己解開了衣裙。
顧言坐着看她,看着一件件衣裳輕輕落在了帳子外邊。
“我們先玩兒點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