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鸢看着陳朝予一步步走近。
全身上下的細胞都叫嚣着要逃,可腳下仿佛生了根,将她牢牢釘在原地。
也許他隻是見到商敬言,想要過來和老同學打聲招呼。
她這樣安慰自己,即使知道以陳朝予的性格,這種情況幾乎不可能發生。
畢竟方才匆匆一瞥,他的眼底不見半點波瀾。
随着他逐漸靠近,時鸢的腦子被攪成了一團亂麻,陌生的煙草氣味混合着熟悉的氣息,一寸寸侵占蠶食周圍的空間,無形之中困住了她。
她暈暈乎乎的,隻有一個念頭在腦海中盤旋。
陳朝予什麼時候學會抽煙了?
他像是在風裡站了很久,滿身裹挾着冬夜的寒氣,開口時聲線低沉,仿佛在沙礫中滾過。
“時鸢,我送你回去。”
自我欺騙的借口被無情拆穿,時鸢不得不直面當下的處境。
陳朝予發現了她在和别人約會。
袒露在他面前的事實是如此清晰,以至于她根本沒有辯駁的機會。
她還記得他們正式在一起的第一年,剛剛進入大學生活,時鸢就收到了同班男生的告白。
她還在苦惱于如何拒絕,陳朝予就已經如同鬼魅般出現,盯着她的眼神裡,蘊藏的占有欲濃烈到令人心驚。
當夜,他一遍又一遍貫.穿她,将她細碎的嗚咽盡數吞沒。
少年汗濕的碎發在額前晃動,與她交換體溫和呼吸,一向清冷無波的眸子裡,盛滿了搖搖欲墜的情.欲。
作為懲罰,他咬住她的唇瓣,在她吃痛之時又松開,細細舔舐過唇上的牙印。
潮濕與炙熱交纏,陳朝予從身後用力抱住她,在她耳畔不斷重複。
“你是我的。”
“隻能是我的。”
時鸢對他偶爾的強勢很吃不消,但奈何那時候他們都年輕,即使嘴上說着不情願,愛意還是會從眼睛裡流露出來,根本藏不住一點。
于是她趁他不備,亮出細細的虎牙,毫不留情咬了他一口。
疼痛明顯,痕迹暧昧,作為回報,時鸢理直氣壯地向他莊嚴宣布——
“你也是我的。”
陳朝予怔愣片刻,附和着她緩緩點頭,唇畔浮現出星點笑意。
“對,我也是你的。”
……
所以呢?
時鸢仰起臉和他對視,他的眸光深沉難解,如影随形糾纏着她。
仿佛他們之間沒有隔着那四年,他隻是在一個普通而溫順的寒夜裡,攜滿身冷寂歸來,輕描淡寫又旁若無人地說着要送她回家。
憑什麼?
憑什麼他一句話,就想把所有的委屈輕輕揭過?
特别是在她終于有可能放下過去、迎接新生活的時候,他又強硬地闖入她的世界,将一切重新搞得一團糟。
心口生出的鈍痛開始擴散,時鸢緩慢開口,聽見自己無比冷靜的聲音。
“不用了,謝謝。”
她原本婉拒商敬言的想法,也在見到陳朝予時消散得一幹二淨。
時鸢選擇與他擦肩而過,沒有勻給他一個多餘的眼神。
商敬言緊随其後,對陳朝予簡單點頭緻意,又紳士地拉開副駕駛車門,護着時鸢坐了進去。
他甚至沒有一絲惱火,像是完全信賴時鸢,根本沒有把陳朝予當作對手。
也對,陳朝予諷刺地想,在時鸢心裡,現在誰都比他更有資格。
車子發動,後視鏡裡陳朝予孤單的影子漸漸被甩在身後。
時鸢輕輕歎了口氣,疲憊地靠在身後的皮椅上,出神望着車窗外倏忽而過的霓虹夜景。
路燈投下斑駁明滅的影子,讓人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
時鸢偏過頭去,輕輕倚在窗玻璃上,似乎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沒有再說一句話。
紅燈亮起,商敬言的手指搭着方向盤,注意力卻幾乎都在時鸢身上。
她明明半阖着眼,有着小憩一般的安靜神情,可憂郁卻由内而外散發出來,彌漫在狹小密閉的車内空間裡。
商敬言想,他大概知道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