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夏令,午後的日光越發的刺眼,鮮綠的荷葉早已紛紛冒出來長滿池塘,空中熱得密不透風。
白牆青瓦院子裡,穿着石榴裙的少女蹲在地上,裙擺托着地,正聚精會神的盯着不遠處走路姿勢呆笨的幾隻大鵝。
她最近發現院子裡養的這些隻大鵝已經養肥可以宰了!
姜婉枝将目光落到了那隻離她最近,并且看起來不太聰明的大鵝身上,蓄勢待發。
隻見它低頭迅速的在地上啄了一下,姜婉枝趁機猛地朝它撲過去。
眼看就要抓住了,不小心一腳踩到了裙擺,驚呼一聲,身子不穩搖晃着往前重重的一跌,摔了個狗啃泥。
“嘎—嘎—嘎—”那隻大鵝受到了驚吓,迅速撲騰着飛得好遠。
“嘶……”
姜婉枝撐起身子,趴在地上還沒緩過來,疼得皺起眉頭,看着飛走的鴨子很不甘心。
分明差一點就捉到了!
她還從地上爬起來,視野裡倏然一道熟悉身影從遠處慢慢走過來。
“這是怎麼了?我就出去沒一會兒又到地上去了?”
一個頭發花白,端莊慈祥的老人走過來看着她趴在地上頗為着急又無奈的歎了口氣。
“都是快及笄的姑娘了,整日這般像個什麼樣,還不趕緊起來……”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祖母。”姜婉枝習以為常了,敷衍的托着長音回應,随後不緊不慢才從地上爬起來,抖了抖裙擺上的泥。
見她手中拿着信紙,好奇的湊到她面前:“是小娘寄信過來了嗎?給我生小妹妹了?”
姜老夫人将手中的信遞給她,扯着衣袖給她擦了擦臉上的灰塵。
小姑娘剛生下來眉心便長着一小顆紅痣,如今皮膚白皙,五官長開端正了些,那雙澄澈清透的眸子很是靈動招人喜歡。
“沒呢,淨想着小妹妹,你娘她說已經派人來接你回京都了。”
“啊——”姜婉枝臉上的神情瞬間變得愁眉苦臉,敦地一下,又坐到地上去。
“祖母母~我還不想回京都,您能不能跟小娘說先不要派人來接我……”姜婉枝期盼的望着姜老夫人,牽着她的手輕晃着。
她在青陽待着多舒服,一回京都,就又要整日跟着先生學算術了。
姜老夫人笑道:“已經一年半沒回京了,一直待在祖母這像什麼話,最後總還是要回去的,别忘了你可是還有婚約在身的。”
“雖說青陽離京都很遠,但你娘時常也寫信過來,我也大概能了解些情況。”
姜老夫人牽起她的手,粗糙的指腹輕輕的撫着她的手背:“早聽聞淩家的那兩位公子與京都其他纨绔子弟不同,不僅學識才華出衆品行端正,還從未去過風月場所,将來定是仕途坦蕩,你嫁與他們中的哪一個都是穩妥的,這是門極好的親事。”
姜婉枝聽到婚約二字整個人更是蔫了吧唧的。
在青陽待了太久,久到她已經忘了還有婚約這件事,可是她還不想這麼早成婚呢。
姜老夫人又擡手将她臉旁的碎發撩至耳後,笑道:“我們枝枝啊,也馬上就要嫁人了。”
“祖母,可是我還想多陪陪您,還不想嫁人。”姜婉枝一下爬起來抱住她撒嬌,眨巴眼:“能不能退掉這門親事?”
姜老夫人頓時在她額頭上重重的敲了一記,恨鐵不成鋼道:“想什麼呢,攀上這麼好的親事,京城裡不知道多少人隻有羨慕的份,你還想要退掉!”
“啊!”姜婉枝皺眉吃痛的雙手捂着額頭,隻得放棄說服姜老夫人退婚這個念頭:“……知道了。”
大不了她自己想辦法退婚嘛。
姜老夫人見她那副模樣又心軟下來,替她揉了揉額頭上的痛處:“這次是蟬衣來接你,她一向辦事穩重,前幾日便已經在路上了,算算時間,應當待會兒便能到青陽,你也别再亂跑了。”
姜婉枝帶着鼻音輕“嗯”了一聲,随後模樣乖巧的點點頭從地上站起來,又拍了拍裙子。
姜老夫人見她這般聽話剛松了一口氣,下一瞬聽見身側“嗖”的一聲,一眨眼的功夫小姑娘就已經跳到院子圍牆上去了。
姜婉枝回頭朝她笑着吐了一下舌頭,随後往身子往圍牆下一跳,隻大喊着留下一句話。
“祖母,不必等我用晚膳啦!”
她才不會蠢到幹等着被人抓回去。
姜老夫人一愣,随後又無奈的歎了一口氣:“這孩子……”
“老夫人。”
一道平淡熟悉的女聲冷不丁的從她身後響起。
姜老夫人聞聲受驚的轉過身看去,隻見院子裡不知何時已經站了一個極為年輕的姑娘。
她長相清秀,一襲黑衣,用紅絲帶系着高紮發,餘下的長絲帶混在烏發中,手腕處纏着幾圈白色繃帶,面色平靜朝姜老夫人行了一禮。
姜老夫人看着她驚愕道:“……蟬衣?!你何時來的,馬車已經到了嗎?”
聞蟬衣道:“夫人猜到了小姐會想跑便讓我先行一步,我方才便到了,馬車還在後頭。”
“……那方才那丫頭跑時你怎麼沒追去,現在人應當已經跑遠了。”姜老夫人指着姜婉枝跑走方向擔憂道。
“無妨,小姐跑不遠,是夫人托我向老夫人傳話,所以才刻意拖到現在現身。”聞蟬衣從袖口拿出一張紙條遞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