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齊齊看向趙老三,顧遠征更是驚訝地站起來,問道:“你在何時何地見過這枚玉佩?”
“五年前的七月十七,因再過兩日便是我的生辰,因此我記得十分清楚……”
趙老三娓娓道來:“當時我已是布鋪的夥計,管庫房的周老六因上了年紀,打算告老還鄉,孫薄川卻是個吝啬的,随便找了個借口,便扣掉老六當月的月銀,那可是在庫房效力了一生的夥計啊……
周老六氣不過,便偷了庫房的半匹絲綢,想給他病中的老娘做件衣裳穿。這周老六走後,我卻遭了殃。
那孫薄川不知從哪得知庫房少了半匹絲綢,又因再也尋不到周老六,便拿我撒氣,将偷走絲綢的事賴在我身上。”
時間雖已過去許久,但趙老三想起此事,仍然十分憤怒。
“那日烈日當頭,我被孫薄川手下的小厮拖到街上,那混賬先是用鞭子抽了我十幾下,大概是打累了,便換其手下繼續抽我,他則坐在凳子上慢悠悠地喝着涼茶……
我姑媽是孫府的嬷嬷,她得知此事後,拖着年邁的身子,從孫府跑到布鋪街,跪倒在孫薄川面前,拼命為我求情,願用她半生積蓄,來贖我的小命……
可那孫薄川不依不饒,依舊侮辱我,隻供他取樂。
後來,有兩個中年男人路過,其中一人攔下揮鞭的小厮,詢問緣由。得知因果後,那男人解下錢袋,遞到孫薄川面前,說要替我買下那丢失的半匹絲綢……
孫薄川卻并未作罷,揮舞鞭子鞭笞我,将我打得血肉淋淋。
那男人不忍心,又從包袱裡掏出兩個金餅,塞進孫薄川懷中,勸說道:“與人為善就是與己為善。”
孫薄川哪聽得進他的說辭?但見那男人出手闊綽,談吐間氣勢不凡,孫薄川便有些怕,擔心将此事鬧大,鬧出人命不好收場,遂收下金餅,命手下小厮停手,這才留了我半條小命……”
“我對那位恩公甚為感激!”趙老三感慨萬千,“因他是救我性命之人,我對他那日着裝印象深刻。他當時腰間佩戴的玉佩,和公子你手中的一模一樣!”
說罷,趙老三看向顧遠征,試探地問:“不知公子之父,尊姓大名?”
“我父親叫顧明軒。”顧遠征仔細思索趙老三的話,蹙起眉頭,“我父親是五年前的七月二十四日去世的。據李純明所說,父親當日飲了胡人遞來的毒酒,死後草草葬在了北境……可聽趙兄所言,七月十七日那天,曾在後澤布鋪的門外見過我父親?”
“這怎麼可能……”陸遙歌驚訝道,“從北境到長安,即使快馬加鞭,也要走上一月有餘,七月二十四日便突然亡故的人,又怎會在一周前出現在長安城?”
“那位恩公的确叫顧明軒!”
趙老三激動起來,“當日我被貴人救下,為記下恩情日後報答,特意問了那恩公的姓名。他當時攙扶着我,親口告訴我他叫顧明軒!隻是當日他身穿胡服,着裝打扮竟與北境商賈一模一樣,我便以為他是外地的商賈,來長安城做生意……沒想到,那恩公竟是您的父親!”
趙老三抿了抿幹裂的嘴唇,繼續說道:“那恩公慈眉善目,并不因小人身份卑微,而言語輕慢。他陪着我和姑媽尋了郎中,又自掏銀兩,為我治病。”
說到這,趙老三眼眶裡的淚珠已隐隐若現,“恩公的音容笑貌,即便如今我仍銘記于心!我一直想着有朝一日,可以回報恩公的恩情,沒想到……恩公竟被奸人所害……”
“公子您放心,小人絕不會撒謊!”趙老三看向顧遠征,斬釘截鐵地說,“五年前的七月十七日,我的确在這裡見過您的父親!”
“公子,”陸遙歌也站起身,看向顧遠征,“老三為人忠厚正直,是絕不會騙你的!定是那李純明诓騙了你們母子……”
顧遠征的眼神裡閃過一絲震驚,“也就是說,我父親并沒死在北境,而是死在了長安城,死在了我家附近,死在天子腳下……那李純明……為何要這般對我們母子?”
這些年,顧遠征拼命強大自己,努力考取功名。
在刑部,每當遇到與胡商勾結的貪官,顧遠征總是第一個申請審訊。這些年,他在刑場懲處與胡人有勾結的官員數量最多,成了胡人勢力最痛恨的對象之一。
可直到今日,卻有人告訴他,父親之死另有隐情……
顧遠征低頭看向趙老三,問道:“當日與我父親同行的人,可是身材肥胖、長相敦厚的中年男子?”
趙老三連連搖頭,“并不是。當日與恩公同行的人,我也有幾分印象,是一身形消瘦的男人,個子與恩公差不多高。”
“那定不是李純明。”顧遠征坐回座位,皺眉思索道,“這些年,我也去過北境,甚至還在父親墓前掃過墓……就算父親不是李純明所害,他也定脫不了幹系。而當日與父親同行之人,也一定能知道一切的前因後果。”
陸遙歌焦急問道:“老三,你如今可還記得同行之人的長相?”
“時間過得有些久了,我隻記得恩公的音容笑貌,卻對當日和他同行之人的面貌有些模糊了……”
趙老三撓了撓頭,“但若那人在我面前,我應該能将他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