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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黃色的谕旨在陸瑤手中格外顯眼。
畢竟是天家東西,縱使像陸家這種大族也是見的少。
那陸源眯起兩隻眼睛,他現在年逾古稀,眼神自不太好,像是努力要看個清明。
但實在是有心無力,加上複州分家這些年做的事情也着實不光彩,有些心虛。
陸源端詳了半晌,竟沒有從座位上站起來,隻是捋了捋自己花白的胡須說道。
“……唔,這明黃色,這用工,像是做不得假……”
“笑話,作假?天家東西有幾人敢作假,怕是嫌自己腦袋不太夠用了些吧?怎麼?叔爺是怕我這份谕旨是假的麼,要不我拿上來與您細看上半晌,再看看我說的話是真是假?”
陸瑤笑笑作勢就是要走上前。
其實她手裡的這份谕旨根本不是什麼上皇讓她來查勘複州陸家這邊勾結外敵的聖旨,而是當初宣召她入宮的聖旨而已。
隻不過事急從權,加之陸瑤向來膽大,她料定眼前人不敢上前來看,所以反而主動向那陸源逼近,來了招反客為主,一下子讓陸源本就緊張,疑惑的心更加慌亂了幾分。
“但是我要說好了,接了這聖旨,叔爺可就要立刻協同我查辦此間事宜,耽誤不得,更不能推诿半分。
您也知道今年年初我便奪得了京城茶戲的頭名,原本要入宮去的,可是複州這邊事情鬧得太過,傳到聖上耳朵裡去了。
幸好聖上仁善,讓我先攜旨來處理此間事宜,保全我陸家百年聲名,要知道,這可是實打實的天家恩情,叔爺可得從心裡好好感恩聖上才是呢!”
陸瑤說完這話,繼續舉着那份聖旨向陸源逼近,她清楚的看着眼前的老狐狸那雙渾濁的眼珠子裡泛起真真恐懼的漣漪,陸瑤雖然面上不顯,但是心裡卻笑了,看來自己的再次施壓起了作用。
聽的陸瑤這話,陸源也是更加害怕,他可不想接這聖旨,要是沒接,還能找點理由,例如說自己當時沒有親手接到聖旨,不明聖意,等等理由滑過去,要是接了,自己可真的認認真真的陪着眼前這小丫頭查看自家産業,做的好,自己手底下那些不幹不淨的東西可就保不住了,做不好,自己項上人頭也保不住了……
為今之計,為今之計……
陸源别看老則老矣,肚子裡的壞水可一點不比年輕時候少上幾許,他用目光掃了在場所有人一眼。
眼前大堂裡,除了自己剛才一嗓子喊來的複州陸家的家丁門人,就隻剩下陸瑤和陸瑤帶來的人,還有跌坐在地上的陸炆和陸炳文了。
陸源心裡很清楚。
那些複州陸家的家丁門人肯定是指望不上的,讓這些地位低下說不上話的人去接聖旨,基本和藐視聖上是一個意思……
陸瑤帶來的人就更不用說了,那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的!
那那那……顯而易見,隻有眼前的陸炳文和陸炆适合幫自己接這口大鍋了!
陸源心念一定,立刻擡起眉眼來,一臉慈祥的微笑道。
“哪裡,哪裡,當時大小姐獲封最年輕的茶博士的時候,老朽身體不便也強撐着給您送去賀禮的,豈會不知,豈會不知……咳咳咳,唉,我這身子骨,是動彈不了一點了。
炳文,你去接了這聖旨,待我好好看看裡面寫的東西,務必一字不差念出來給在場衆人聽聽!”
陸源耍了個心眼,他知道陸炆不學無術,要是讓這小子去拿那聖旨怕是念秃噜了嘴也擠不出一個字來,怕被陸瑤哄騙了去,所以叫了陸炳文。
陸炳文雖然功名已除,但好歹當年還是個舉子,也算是自己廢物再次利用了吧!
陸源心下有一絲得意,捋了捋胡子。
陸炳文皺起眉頭走了過來,他按上陸瑤手上的聖旨和陸瑤對視了一眼,陸瑤并沒有直接放手,而是輕輕的推了陸炳文一下,才放開聖旨。
陸炳文見狀,立刻心下分明。
陸瑤這聖旨必定有假!
但……
他心裡又湧出了一絲不得不承認的佩服和怨怼起來,一方面佩服的是陸瑤的勇氣,居然敢當着這百十号人的面,大大方方把這聖旨亮出來,也不怕被識破,還高聲和陸源對峙,把那老狐狸生生哄住了。
另一方面,陸源所作所為,讓陸炳文着實有些惡心。
陸源看得出這聖旨是個燙手山芋,陸炳文就看不出了麼?
他可是複州當年的案首,腦子自然聰明!
所以陸源讓陸炳文擋刀子這事,陸炳文剛剛聽到,心裡就怨恨不已,這老頭兒自從陸炳文功名被除,沒了用處就把他打發了出去,傾力去培養陸炆,今天出了事情又讓他去擋刀,來日要是陸家傾覆,這老頭兒是不是也要在官府裡把他供出去,讓陸炳文替這老頭去擋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