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是要帶懷蘭窺探王太尉的死因嗎?”
昭昭跟着李行韫,發現他忽地止步于一不甚起眼的燭台前。
燭台前挂着一副面帶胡須一男子小像,李行韫挑眉示意。
畫上之人并非王太尉。
昭昭挑起畫卷,背後僅是一道再普通不過的白牆,并無異常,她欲轉動燭台上的燈盞,可燈盞卻是紋絲不動。
左右到處摸了好一會,昭昭也沒發現畫卷的玄機之處。
昭昭回頭欲問李行韫,卻不見其蹤。
她張望一周,才發現李行韫正抱臂立于不遠處兩尺之高的窗台之上,正勾起唇角不懷好意地盯着她瞧。
他的聲音滿是揶揄之意:“誰同你說王太尉在那燭台之後了?”
......
昭昭默默攥緊了袖子,面上卻依然帶笑:“是懷蘭愚鈍了。”
“跟上。”李行韫輕松躍下窗台。
昭昭憤憤地走近窗台,卻發現窗台着實有些高,若要爬上去于她而言實在有些艱難,又費半天勁去尋了個不知裝什麼物什的木箱子踩上,才得以穩穩爬上了窗台。
可外頭卻沒有木箱子供她下來,昭昭又在窗台犯起了難,李行韫也不知去哪了,又不見他人的蹤影。
思慮了足足一刻若是直接跳下去她将會面臨的慘狀,昭昭默默決定還是原路返回,她不好奇王太尉就是了,可卻是發現她原先踩着的木箱子适才已經被她自個兒不小心踢翻了。
.......
看來今夜實在是不宜出行。
罷了,坐在這上頭至少風大涼快,這般随遇而安賞着夜景也并非有什麼不好。
昭昭也不知她在這窗台之上坐了多久,隻是待到她昏昏欲睡之時,才猛然之間又聽見李行韫的聲音。
“你在這做什麼。”李行韫像是折返歸來。
昭昭瞬間清醒過來,她看着李行韫像是瞧見了救星一般,聲音似乎帶上了一點委屈:“陛下,妾下不去。”
“膽子真小。”
李行韫面露不耐,腳步輕踩,躍上窗台,如履平地,輕松拎起昭昭的後襟,将昭昭完好無損地帶回地面。
“這回總能跟上了罷?”
昭昭被奴役久了,心裡沒出息地竟有幾分感激李行韫沒直接将她丢在地上,面上帶笑,語氣輕快:“能跟上的。”
李行韫睨了昭昭一眼,唇角微擡,輕哼一聲算是應了。
.......
玉髓閣。
“陛下,您确定不是要将妾毀屍滅迹麼?”
昭昭對着眼前此景膛目結舌,那刻印着玉髓閣三個大字的宮門牌匾,已然布滿蜘蛛絲網,且掉落一半垂吊在半空之中搖搖欲墜。
她甚至還未曾踏入宮門半步,那陰森之氣便已鋪面而來,昭昭不禁打了個寒顫。
李行韫聞言冷嗤一笑:“孤要殺你,還需毀屍滅迹?”
“那倒也是。”昭昭讪讪一笑。
“你很怕?”
“妾不怕,”昭昭搖搖頭,信誓旦旦,“妾最不怕鬼神之事了。”
李行韫瞥向緊攥他衣袖不放的那隻手,眉頭輕挑:“那你攥孤衣袖作甚?”
全身上下分明隻有嘴最硬的昭昭猛地松開手,甚至松開之際還在強詞奪理:“妾這是怕自個迷路了還得陛下親自尋找,那多麻煩陛下呀。”
李行韫正欲嘲諷幾句,卻見她衣裙底下隐隐展露的赤足。
本是瑩白潔淨的雙足,眼下已被塵土染上污垢,甚至還有幾道應是途中碎石而劃破肌膚而增添的血痕。
“陛下?”昭昭小聲驚呼。
蓦然之間,李行韫輕松将她橫抱了起來,擡腳就往前走,卻依舊神色自如:“再走下去天都要亮了。
“千年王龜腳程都比你更勝一籌。”
他語氣淡淡,卻是噎死個人。
心軟幫忙便幫了,還非要說這些難聽的話來刺激她!幼稚至極!
不過昭昭也就隻惱火了一會,因為當他們踏入宮門之中,那陣令昭昭覺得詭異的陰森之氣再度襲來,她的心立時又揪緊了。
昭昭這下改成攥緊李行韫胸膛前的衣襟,她為了壯膽故作平靜地問道,試圖用說話來消除恐懼:“宮中上下不是已經翻修了一遭了嗎,為何還是有玉髓閣這等破敗的地方?”
李行韫腳步不停:“你不知道?”
“什麼?”昭昭的好奇心瞬間被勾起。
“前朝寵妃胡氏在此自缢,閣内夜裡時常伴有詭異之聲,後人便以此處陰氣過重而認為不宜修繕。”
......
昭昭恨不得現下就跳下來往回跑,早知道她方才便不問了,
被李行韫這麼一提,昭昭好似已然在恍惚之中聽見了女人一陣一陣的啼哭聲。
昭昭默默将自己的腦袋埋在李行韫胸膛之中蒙住視線,又将雙耳捂住。
隻是一旦當她看不見任何事物之時,玉髓閣便顯得更吓人了。
周遭的聲音都變得更加清晰,有那門窗未關緊發出的碰撞聲,還有那碎石被踩過而傳來的頻頻雜響,就連夜間席卷而過的涼風都如同近在咫尺一般呼嘯在耳。
嘎吱一聲。
似是久不經修的木門被猛然打開的聲響。
叮鈴。
猝然一聲清脆的鈴铛響聲令昭昭的心墜地一顫,即刻便要跳出嗓子眼了。
......
“下來。”
她所倚靠的胸腔傳來悶悶的震動,是李行韫的聲音。
昭昭睜開眼,原來現下已然置身于點滿燭火而明亮的大殿之中,她不禁暗暗松了口氣,動作迅速地從李行韫身上下來。
這裡與殿外的光景實在是大相徑庭,如同兩個截然不同的天地一般。
殿内被收拾得一塵不染,陳設的擺布有所講究,似是有人長居于此。
“可是陛下來了?”一道門被打開,走出來的是一個穿着很是古怪的老翁,他面上皺紋橫生,額前,雙頰之處皆塗抹了咒符樣式的油彩。
應當是一位巫醫。
他的聲音嘶啞,像是飽經風霜:“參見陛下。”
阿石渾濁的眼掃過昭昭,他的眼珠炯炯有神,似乎能看透昭昭心中所想,但又很快移開,仿佛方才那一瞥隻是昭昭的幻覺。
李行韫點頭應下,擡腳就要往裡走,末了又一頓回頭,對着仍在原地愣神的昭昭說道:“莫不是還要孤抱你進去?”
“妾不敢。”昭昭從阿石身旁繞過,匆匆跟上了李行韫。
進了殿,昭昭才發現原來此處不僅隻有阿石一人。
宮殿刮楹達鄉,寬敞到容納了許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