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貴人又怎麼了?”宜婳蹙眉,缇淑這人平日裡矯揉造作,總愛大驚小怪。
“蕙姬娘娘的案上竟也有妙靈丹此等毒物。”
殿中安靜,此聲驚叫引得朝臣連連側目。
“蕙姬?就是那太祝丞家的女娘?前些日子才得了聖寵那位?”
“看來此事真屬後宮争端。”
“就為此事便封沈禹松為太尉,陛下....這未免也過于草率了。”
“這許家還沒等到皇恩垂憐,沒成想如今便要落得個滿門抄斬。”
“真是令人唏噓啊!”
......
隻聽見那缇淑似乎又想起什麼,雙眉一蹙,滿臉驚恐:“宜姐姐.....宜姐姐快快請太醫來請個脈,方才宜姐姐可是與蕙姬娘娘前後腳出殿,會不會,會不會也沾上那毒?”
宜婳一聽,便是憶起适才出殿之時昭昭叫住她卻什麼也沒說的情景,登時有些慌亂,她莫不是真被許苕下了毒?可就在她正欲起身說些什麼之時,一隻略微冰涼的手卻握住她手将她攔住。
對上昭昭鎮定自若的神色,她咽了咽口水,難得察覺出幾分不對勁起來,這缇淑向來與她不對付,怎會如此好心出聲提醒?
思及此處,宜婳稍稍挺直了肩,斜睨那缇淑一眼,皺眉不耐:“胡說什麼?”
“我離席不過是酒打濕了衣裳,怕殿前失儀沖撞了陛下,便出去換身衣裳,難道你瞧不出我與方才穿的是兩身不同的衣裙?”
“如今真相未明,你在此處亂攪一氣又是為甚?平日裡的姐妹,你便不願多信任半分麼?”
缇淑被突如其來的指責說得有些發愣,她沒承想這宜婳竟還有幾分頭腦,更沒承想都這般境地,宜婳竟還站在許苕那邊。
可缇淑怎會這麼輕易便放過那許苕,她聲音委屈:“缇淑謹遵宜姐姐教誨。”
“可如今事實确鑿,毒物為何偏不出現在旁人身上,而隻出現在蕙姬娘娘案上?”
“淑貴人說得倒也不錯,為何那毒物偏隻出現在娘娘案上?”
說話素來直爽的執金吾越衡此番出聲質問,他的嗓門大,聲音洪亮,話音一出,殿中之人大都聽得一清二楚。
随着越衡質疑聲出,朝臣見陛下沒什麼反應,便小聲地交頭接耳起來,眼下似乎都已認定許苕便是毒害王昭儀的兇手。
“蕙姬娘娘還有何話要說?”
朝臣咄咄逼人之勢堪稱以口為刃。
所有人的目光便就在此刻通通聚焦在了昭昭身上。
“單憑一杯酒便要定我許苕的罪。”
“武斷輕率的人當真是陛下嗎?”
昭昭擡起眸子,悠悠站起身來,穿過案桌,一步一步走到殿中央,她的眼神掃過每一個不斷逼問的臣子。
“雖說我許苕僅是一介女流,朝堂之事,我并不能有所非議。”
“可今日之事,實在令人寒心。”
昭昭一字一句,聲音堅定,铿锵有力。
“試問各位,凡事都要講究一個緣由,我與昭儀娘娘無冤無仇,為何要下毒謀害?”
“且況我若真要下毒謀害,為何要選在中秋夜宴這般人多眼雜的場合下手,于往常稀松平常之日出手難道不是更掩人耳目?又亦是說難道我下毒殺人還要先擇選一個良辰吉日才能更為妥當嗎?”
殿中有人聽出幾分弦外之音,輕笑出聲。
李行韫盯着眼前的女娘莫名出了神。
身子看似嬌小柔弱的小女娘,此刻腰背異常挺直立于殿中央孤身一人面對朝臣譏指責難卻神色依舊坦然,絲毫無畏懼之色。
初見之時,她亦是這般。
猶如綻放在懸崖峭壁之上的一枝寒蘭,風雨撼動不及,嫣然之下盡是堅韌風骨。
隻兩句話便說得那幾位臣子啞口無言,面色鐵青,似是被一個小女娘責難挂不住臉。
可不知是誰,再度開口:“王太尉猶在人事之時,似乎與太祝丞起過争執?”
“好似的确有這麼一回事,那時在宣政殿前禮官會面,兩人因祭祀之事生了龃龉,吵得不可開交。”
“我也記起來了,當時還想許承直其名果真不虛,小小七品官竟不懼太尉,直言不諱。”
“如今想來,那許承直或早已懷恨在心。”
“怪不得他今日稱病不赴夜宴,想來或許與女兒早有預謀意圖謀害王家後人。”
“蕙姬娘娘,若是因此事,您因父之事而記恨在心,從而報複王太尉之女,又有何不可?”
局勢發展到此,缇淑松開一直緊捏着的裙角,此番她已然沒有退路了。
她再次出聲點燃火苗:“何況蕙姬娘娘近得聖寵,整日宿于萬戚宮中相伴于陛下身旁,平日自然并無什麼機會可以對昭儀娘娘下手,其次這中秋夜宴雖人多眼雜,可卻也容易掩蓋罪證。”
昭昭神色漠然,她看向今夜一直反複将她拉入死局的缇淑,心中複雜,她原以為缇淑不過一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娘,隻在平日刁難發洩心中所恨,可眼下此刻忽地便覺得自己有些看不清缇淑,隻為榮辱二字便要置人于死地,真的值當嗎?
正當她欲開口之時,她身後傳來另一道聲音。
“回禀陛下,微臣現已勘破此案。”
是沈禹松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