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禹松跪下複命,面色凝重,身後跟着的侍衛還押着一個淚眼婆娑的小女娘,仔細一看,那正是王昭儀宮中的玉蘭娘子。
“起來說話。”
沈禹松站起身來,看向李行韫的眸色之中卻帶上幾分遲疑,欲言又止。
李行韫自然清楚沈禹松在顧慮什麼:“不必有所忌憚,隻管将你所查到的真相如實闡述即可。”
“諾。”
“回禀陛下,微臣探查此案,先以王昭儀所中之毒入手,向倪太醫詢問毒物妙靈丹所狀,得知此毒原呈褐色粉末之形,而摻入水中則得以無色無味。”
“且中此毒者,不到半盞茶便會毒發,如此下毒者必在王昭儀暈前半盞茶時得手。”
“微臣順勢詢問王昭儀貼身宮女玉蘭,娘娘中毒前是否有旁人近過身,玉蘭娘子則答未曾有人近過身,微臣心中便起了疑點。”
“這玉蘭娘子的回答有何問題?”越衡并不覺得此番話有何異常,忍不住出聲問道。
“微臣問這玉蘭娘子之時并未說清是什麼時辰是否有旁人近過身。”
此話一出,在場臣子皆恍然大悟,而那越衡卻還是緊追不放:“沈狀元不會僅憑此點便斷定那玉蘭娘子的罪責了罷?”
“自沈某心生疑點,便又問玉蘭娘子是否離開過娘娘身旁,玉蘭娘子答未曾離開過娘娘身側,一直貼身伺候着。”
“至此,沈某才笃定玉蘭娘子造謊。”
越衡不解:“這又是為何?”
“答案就在玉蘭娘子的裙角。”
衆人皆望向那玉蘭娘子的衣裙,在一不太顯眼之處發現上面沾有小片的新鮮泥漬。
“适才宴席開始之後,殿外下起小雨,雨雖不大,但必定淋濕土地,這污漬便是在宴席開始之後出殿才沾染上的。”
“據臣所知,殿中妃子隻有宜充儀與蕙姬兩位娘娘先後離席,而兩位娘娘及婢女的衣裙之上皆沾有一圈泥漬。”
“而稱從未離開過昭儀娘娘身側的玉蘭娘子衣裙之上卻沾有同樣污漬。”
劉仲出言:“可沈狀元,就算如此,也隻能證明玉蘭離席過,并不能證明毒便是玉蘭所下。”
“回劉大人,以上幾點隻是令沈某肯定了對玉蘭娘子的嫌疑。”
“真正确定玉蘭娘子是背後兇手的證據在于......”
“玉蘭娘子的手。”
侍衛擡起玉蘭娘子的手,衆人發現此時玉蘭的指尖已染成褐色。
“玉蘭娘子匆匆離開殿中銷毀證據,途中甚至謹慎得淨水洗手,可玉蘭娘子,你忘記了一點。”
“便是這妙靈丹遇水則無色無味。”
“純粹的清水根本無法洗淨手上所殘留的妙靈丹。”
玉蘭掙脫侍衛的束縛,無力地跪在地上,泣不成聲:“玉蘭知罪,都是奴婢的錯。”
“蕙姬娘娘獨具聖寵,奴婢瞧着娘娘日漸憔悴,便想要替娘娘分憂,給娘娘下毒繼而嫁禍于蕙姬娘娘身上,這都隻是玉蘭一人的主意,與娘娘無關。”
“玉蘭願意以死謝罪。”
玉蘭猛地站起身來,欲趁人不備徑直向殿中圓柱一頭撞去,卻被一隻手拉住。
昭昭攥着玉蘭的手:“你還不能死。”
“你最對不住的人是昭儀娘娘,如今娘娘還未醒來,你如何能一死了之?”
聽見昭儀娘娘,玉蘭瞬時失力,整個人滑跪在了地上,娘娘.......
“陛下,陛下!”一内侍慌裡慌張地闖進殿來。
“何事慌張?”
“昭儀娘娘怕是不行了!”那小内侍沒見過這樣的場面,慌張得聲音都在顫抖。
“倪太醫說昭儀娘娘服下解藥後卻又忽地高燒不止,适才還咳出了血,此時怕是已.......無力回天。”
此話一出,玉蘭不可置信地睜大雙眼,哭啼之聲再度漸起,怎會如此?那毒藥不是需達到一定劑量才會威脅性命麼?她分明隻下了一點。
她猛地想起什麼,偷偷朝什麼方向打量了一眼,霎時間唇色失去了血色,渾身冰涼,全身顫抖得更加厲害。
昭昭就在她身側,自然不會錯過玉蘭的反應和這極有深意的一眼。
她朝汝秦王望去,那李元鶴此刻正在輕聲安撫着雲華公主,神情溫柔,瞧着就像是個極其稱職的兄長,絲毫不見任何異樣之色。
短短一個時辰,中秋夜宴之上便有如此輾轉波折。
李行韫聞言微滞,嗤笑一聲,輕撩起眼皮,眸光之中帶起幾分冷色,哪還有半點方才倚在軟榻上那玩世不恭的松散模樣。
“倪常平可有解釋?”
“倪太醫.......”那内侍聲音愈來愈小,“還未查明昭儀娘娘急症之根。”
“速傳孤旨意,請太醫局所有太醫一齊入殿會診。”
昭昭也跟去瞧了瞧。
可妙靈丹與蠱毒不同,昭昭隻會解蠱毒,并不會解尋常之毒,眼下她也并沒有法子。
與此同時,昭昭心中明了,怕是沒有人能救得了王瑾瑜了。
倪常平是太醫之首,稱得上赟朝醫術最高明的醫者,除蠱毒這些苗疆秘術他束手無策以外,若真有有他救不了的人,那十有八九便是兇多吉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