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來得真是不巧,陛下正和汝秦王議事呢。”
瑞福面露難色,這蕙姬娘娘平日鮮少主動來找陛下,他打心眼裡是不願攔着,可眼下屋内半天都沒傳來個動靜,想來情勢并不甚妙。
單單透過這麼一道門,正處劍拔弩張的兩人自然将外頭的聲音聽了個盡。
入門那一道屏風的薄紗倒映着兩人的身影,一人正襟危坐,一人以側躺之姿,似是正處對弈之中。
李元鶴先是垂頭一笑:“看來陛下當真是寵愛這位新得的蕙姬娘娘。”
而就連下棋也不願坐直腰身的李行韫聞言卻未給半句應答,晶瑩剔透的瑪瑙棋子在其指間顯得尤為袖珍。
他眼睫微動,隻看似極其漫不經心地執子坐落一處,随後才擡眼掃了李元鶴一眼,語氣輕佻:“英雄難過美人關,孤雖非英雄,卻也難逃一劫。”
李元鶴會心一笑,可下一刻擡手執棋的動作卻是一頓。
局勢已然大變,他所引以為傲的棋子如今氣數已盡,餘下的棋子也處岌岌可危之中。
他沉思良久,隻覺心下浮躁。
“陛下棋藝真是越發精湛,皇兄甘拜下風。”
李行韫輕扣案桌,隻勾着唇對其一笑,眸色不明。
昭昭正想着到附近的亭子裡坐着等,屋門卻在此時忽地被打開。
迎面走出的人正是那日中秋夜宴之上所見到的汝秦王,李元鶴。
他面上銜哂,如沐春風,瞧不出一點才在棋局上失了勢的模樣,經過昭昭時,他投來極有深意的一眼。
昭昭因阻王進被殺而攪了他的好事有些心虛,此刻朝他行禮也沒敢對上他的視線:“參見殿下。”
李元鶴回眸輕應一聲,唇角帶着意味不明的一笑,就此離開。
“還不進來?”一道略顯不耐的聲音從屋内傳出來。
昭昭怔愣一刹,她怎地覺得此情此景略有些似曾相識。
懷着這般的恍惚,昭昭踏進屋内,終于見到了分明早上才分别不久的李行韫,依舊是那副一如既往的散漫模樣。
她實在想象不出,如今分明連好好坐着都嫌累的九五之尊,曾經竟是皇宮之中所有人都可任意欺壓洩氣的小可憐。
一個曾經欺辱過自己的女娘如今搖身一變成了自己不得已必須所娶的妃子。
李行韫能走到今日天下之主這個位置,想來并非是世人所想的那般容易。
“急着找孤作甚?”而正在被昭昭心中所慨歎的某人此刻正意興闌珊地丢擲手上把玩的棋子,擡眸看向行禮後卻還立在不遠處的昭昭,蹙起眉頭。
“陛下。”昭昭心裡也不知哪來的愧疚,此番聲音頗有幾分撒嬌的意味。
她快步上前,正欲将頭埋進李行韫的臂膀,卻被李行韫伸出一根手指抵住,隻聽見他語氣淡淡:“這又是鬧哪出?”
昭昭攥住李行韫的手指往下拉,終于如願以償地抱住了李行韫,她聞着那陣熟悉的夏蓮沉香,聲音上揚,頗有幾分得逞後的欣喜:“沒鬧哪出,妾身就是想陛下了。”
“嗯哼?”李行韫也沒管她,隻是對她這副甜言蜜語卻是半分不信,他擡起手把玩起了身上女娘的頭發絲,繞在指尖一圈又一圈,繼而又松開。
昭昭這幾次觀察到好似這般接觸能令李行韫好說話些,此刻她便偷偷擡眸觀察了李行韫的臉色,瞧着果真還算不錯,于是便試探性地開口:“陛下。”
“嗯。”李行韫阖上眼,聲音慵懶。
“您與宜婳之間,是不是有所過節?”
李行韫掀起眼皮,垂眸看向懷裡的女娘,見其眼中滿是小心翼翼,蓦地之間聲音有些沙啞,他問道:“怎麼了?”
“妾聽....”
“莫不是聽元苓胡謅些了什麼?”李行韫打斷了昭昭的話,他的眸色自然。
胡說?昭昭怔住,又聽見李行韫道:“元苓愛聽故事,素來便愛學着故事裡的人做些稀奇古怪的事兒。”
“你不必挂在心上。”
???昭昭心中滿是問号,李行韫的意思是李元苓方才和她說的那些是在逗她着玩?
果真是一對兄妹倆!
可她怎地隐隐覺得有些不太對勁呢?
在這般半信半疑之中,昭昭便也就忽略了李行韫一閃而過的凝滞眸色。
李行韫輕扣昭昭的額頭:“就為此事?”
“還有一事。”昭昭忽地想到什麼,撐着起了身,在袖中摸索半日不知在找些什麼。
一個隐隐散發淡淡清香的香囊被遞到李行韫眼前。
“妾身放了幾味最是能緩解頭疼的香料,陛下可帶在身邊,頭痛之症會少些發作,若再頭痛,陛下可拿近鼻尖輕嗅,必能減輕痛楚。”
昭昭叽裡呱啦說了一大堆,可李行韫卻是恍若未聞,他先是微微頓住,而後拿起香囊仔細端詳了一番,最終輕飄飄地說出慘絕人寰的二字:“真醜。”
昭昭瞬間炸毛,她眼疾手快就要把香囊拿回去,卻不想李行韫的速度更快,行雲流水地将香囊伸手擡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