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中秋夜宴微臣盤問嫌疑之人時,蕙姬娘娘便是自稱懷蘭,微臣便是曉得娘娘應字懷蘭。”
沈禹松神色鎮靜,話術之中倒是挑不出一點錯。
“原是如此。”李行韫了然颔首,他唇角輕揚,似乎對此并不挂懷,但他始終直直盯着沈禹松,眸色幽深,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終是收回目光,隻又問道:“孤很是好奇。”
“昨日若不是蕙姬,你當如何?”
沈禹松應道:“微臣當入水救下公主。”
“然後呢?”李行韫掀起眸子,懶懶地望着眼前天色。
“你便要成了這大赟第一個驸馬麼?”
沈禹松沉默。
李行韫耐心告罄,他頓住腳步回身:“若是如此,孤想你的确并不适于擔此太尉之位。”
“微臣當以不舉無能為由推拒婚事。”
身後傳來沈禹松清晰明朗的聲音。
李行韫罕見地訝異一瞬,他回眸望向沈禹松。
“微臣猜想過陛下是否會以此次公主落水而作為一個考驗,心中始終謹記陛下知遇提拔之恩難以忘懷,無論以何種代價,微臣皆不願令陛下心寒。”
沈禹松一字一句,他緩緩答道,仍是寵辱不驚的那副風姿。
李行韫挑眉一笑,他此番回過身來,經過沈禹松身側之時,擡手拍了拍沈禹松的肩,似乎對其這一番話很是滿意。
“隻是孤從不以人的性命作為考驗。”
這一場戲,并非他所策劃,幕後之主他心中早已有了答案,若是無疑便應是彼時與他暢談于高台之上的李元鶴。
那日湖底,潛伏了數十個會水的婢女内侍。
一旦有人落水,他們便會以湖面局勢而定,護住落水之人的性命。
他不會攔住李元鶴,隻因造化在于人,他也想看看這沈禹松究竟有幾分能耐。
隻不過,許苕是那一個他們誰也不曾料想過的變數罷了。
沈禹松未曾琢磨清楚此話背後深意,又聽見陛下說道。
“此次江州之行,你當好好把握。”
“前路艱險,恐你将思索不及。”
三年,說起來并不算漫長,可若是危機遍伏,四面楚歌,想來并不是那般容易熬過。
此番一來,應是所有心懷不軌都将鋒芒對準江州。
他給沈禹松選的這一條路,看似平步青雲,實則兇險萬分,稍有不差,恐怕性命難保。
“京都精銳,你可擇選一支進而差遣,三年後能不能從京都活着回來,便就看你的命數了。”
沈禹松一直與陛下并肩同行,聽聞此言便是側身駐足,朝李行韫行了一禮:“長風對陛下之恩無以為報,唯願終有一日長風能化作陛下之利刃,為大赟百姓謀興。”
李行韫親手将沈禹松扶起身來。
“孤便等三年,三年之後,你将同樣的話再同孤複述一遍。”
......
李元苓從一片混沌之中漸漸醒來,她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輕輕攥着,虛弱地側頭一轉,原是阿兄。
李元鶴半隻手撐在床榻之上,眼睛眯着正在小憩,下一瞬似是察覺到元苓的細微動作,眼睫微閃,便是睜開了眼。
元苓瞧見阿兄眼中滿是血絲,疲态之色濃重,便是鼻尖一酸,聲音委屈哽咽:“阿兄。”
李元鶴神色擔憂,伸手輕撫元苓的發頂:“身子可有哪裡不适?”
元苓輕輕搖了搖頭。
李元鶴喚婢女進來給元苓喂了水和一點清粥,待到其精神好了些,才遣了周遭的人都離了去。
“元苓可記得彼時是如何落水的?”李元鶴神色嚴肅,瞧着倒真是一副為妹妹打抱不平的兄長模樣。
李元苓搖了搖頭,她已忘了彼時是怎樣的一番情景,好似是她腳底一滑,便就從不太高的護欄之上跌進了深不可測的湖水之中。
随後口鼻之間浸滿了水,那陣拼了命也浮不上水面的窒息感随之而來。
她忽地想到什麼,攥住李元鶴的袖子焦急問道:“蕙姬她如何了?”
“并無大礙,你不必憂心。”李元鶴安慰似的輕輕拍了拍元苓的手。
“此番是蕙姬救了你,為兄定會替你好好酬謝蕙姬。”
聽見并無大礙,元苓焦急不安的心才稍稍緩解了些,她扯起嘴角微微一笑:“不勞兄長挂心,元苓想親去感激蕙姬。”
李元鶴溫柔一笑,遞了盞熱茶給元苓:“元苓如今真是長大了,便是如此懂得知恩圖報之理,阿父阿母若是知曉了,便也會為咱們元苓所欣慰。”
元苓腼腆一笑,臉上滿是小女娘被誇贊後羞赧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