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君。”
一直隐沒在暗處之人終于現身,垂身待命。
“找到任天遠。”李行韫松了松被緊縛的肩,眸光淩厲。
适才從那胡之遠口中終于确認他所派遣來幽州的刺史下落。
他竟不知,如今幽州已可被這胡之遠一行人一手遮天了。
“諾。”
但終究一無所獲,任天遠并未被關押在此處,這水牢之中大都是些富可流油的商人,想必這便是胡之遠斂财之基。
以宴請為由,哄騙有錢的外來商人,繼而吞并錢财。
做了如此勾當,面上卻終日扮演着一個為國為民的父母官,在奏折中所表文字也當是聞者都要為其憂國憂民之心而涕零。
如若不是李行韫從奏折所報災區人口數目中瞧出幾分端倪,當真是要被這胡之遠做的表面功夫所蒙騙住了。
幽州之鄰地所傳奏折中多有外籍人口流動這麼幾句彙呈。而又加之以幽州上報疫病突發,百姓多因得不到救助暴斃而亡,
可這幽州所呈非但半點未曾提及人口流動之事,其所報幽州人數又隻比旱災之前降不到一成,可隻需細想一番,各州所接流民齊算大抵便就是這一成。
如此算來,幽州何有百姓死于災禍之中?
他便派了刺史任天遠前往幽州考察。果不其然,任天遠所呈之奏折與胡之遠所傳大相徑庭,此外,任天遠竟就在此封奏折傳出過後銷聲匿迹。
這幽州,竟還有讓人有去無回的本事?
如此,他便隻能來親眼瞧瞧,這幽州州官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如此,還是需先将胡之遠拿下才是。
可待兩人欲出水牢之時,數十名持刀壯士蓦地出現于此,攔下二人去路。
末了從隊伍之尾緩步走出來個熟悉之人。
竟是那胡之遠的手下侯貫。
“早就料到你這姓薛的不是個善茬,所幸我來此查探了一眼,果真如此。”侯貫冷哼道,面上頗有幾分得意之色。
李行韫雙手抱臂,倒是難得有幾分欣賞之色:“為何有此預料?”
侯貫不欲多言,面露狠絕:“待你上了黃泉路自然會知曉。”
語罷,周身的壯士便是一擁而上,展露刀劍之人刃。
李行韫挑眉嗤笑,從容退身一步,喚道:“屈弦。”
“練練手。”
甚是侮辱旁人的三字。
可事實當真如此。
那喚作屈弦的郎君當真是個狠的,隻應下一聲,便飛身上前,長劍随之出鞘,以以敵十,陷身纏鬥。
正當侯貫瞧着這屈弦身手架勢而隐隐不安之時,一柄冰涼鋒利的劍不知何時便就抵在他的脖頸之處。
原是那薛鼎。
他白日竟沒看出這薛鼎身手也這般好,竟能悄無聲息地從眼前徑直繞到他身後且握住他的命脈。
“現如今可回答我了?”李行韫譏諷一笑。
侯貫恍然意識到李行韫所問仍是适才的問題。
他洩了氣一般:“薛氏一族何人有公子這般的氣魄風度?以戴罪之姓現身幽州,侯貫不信公子隻為了錢财。”
李行韫像是被他的話所逗樂一般:“你倒是比胡之遠更适合當這個太守。”
“胡之遠在哪?”下一刻那劍刃便往裡逼近了幾分,語氣陰狠。
“侯貫這就帶公子前去,還望公子饒侯貫一命。”這時的侯貫哪還有半點剛才的氣勢,全然想着如何保下自己這條性命。
“廢話少說,”李行韫收起劍,用劍鞘頂了頂侯貫的腰,“帶路。”
走時還不忘扭頭對身後的屈弦道了一句,“差不多了。”
屈弦這小子哪裡都好,隻是說一不二這事當真是固執到了極緻去,說是練手便會練習用各種招式破解了之後再收回自己的劍勢重頭再來。若是不喚停手,自個怕是能在此處練上一整日,沉迷于此不亦說乎。
語畢,就見那屈弦三下兩下就将數十名壯士打退在地,繼而又隐沒于暗處,跟上了李行韫的步伐。
.......
“這便是胡太守常住的一間廂房。”侯貫回頭,盯着李行韫有些欲言又止。
李行韫不明所以:“怎麼?”
“胡太守最是好色,言娘子怕是.......”未說完的話便就止步于此,侯貫再也沒了後話,他不敢再說下去。
李行韫冷睨他一眼,一腳踹開了緊閉的屋門,連他自己也沒注意到,他的腳步已變得有些急。
直到看見那被繩子緊緊束縛住的胡之遠,懸着的那顆心才稍放了下來。
可偏隻是一刹,适才還畢恭畢敬的侯貫瞬時間反水,他從懷裡抽出匕首狠狠抵住李行韫的脖頸。
霎時間,屋中彙聚了比适才水牢還要多上十倍的持刀之徒。
現時情勢便又轉變了一番。
“你便以為我聞香樓沒人了嗎?”侯貫笑了起來。
“看來太守之位你當真是勢在必得。”李行韫忽地說出了這麼看似毫無關系一句話。
侯貫愣住,他沒想到李行韫看穿了他的謀劃,罷了他又瞥了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胡之遠,嗤笑:“薛郎不是也覺得我比那個隻知戀酒貪色的廢物要适合當太守?”
适才李行韫地牢那句話當真是說到了他的心坎。
他分明才是最适合做這幽州太守的人,那胡之遠除了家世,究竟哪一樣比得上他侯貫?
自他無意間得知胡之遠是憑靠買通關系,又頂替了一書生的卷子才得了今日這太守之位。他便每日都在想憑什麼這樣的廢物便能當太守,而他才華橫溢,滿腔熱忱混迹多年卻依舊隻能做一個小小的營長?
李行韫不急不緩,偏了偏頭:“就算你今日殺了胡之遠,這太守之位便能落在你身上了?”
“這薛郎便不必理會了,我侯貫自有法子,你現在最該擔心的便是你自個了。”
“是麼?”
李行韫低頭輕笑一聲,下一刹那擡眼之時,脖頸間那寸匕首便轉了方向,他甚至沒碰到那匕首,隻借着侯貫的手便使得利刃在其頸側深入半寸,腥紅的血液瞬時噴濺三尺。
侯貫的雙眼瞪視,直挺挺地倒落在地。
他那可笑的太守之夢便就在這一刹那徹底終結。
赤紅的顔色沾染到了李行韫這一身白衣長袍,有那麼幾滴甚至印在了他的頰邊,他隻抽出侯貫腰間佩劍,懸在身後,細長的發絲随着展出的劍鋒飄揚起來。
他隻勾着唇,輕吐出無情一字:“殺。”
這一刻,李行韫當真與那地獄裡索命的閻王爺如出一轍。
屈弦得令,瞬時移步飛前,執劍與餘留刀劍之客對峙。
而後有刀劍之客從懷中摸出一小笛,隻吹響一聲,樓内便就傳來一陣紊亂交雜的腳步聲,又是一隊刀劍之客正朝此處趕來。
沒成想,一個小小的聞香樓竟然卧據如此多的刀劍之客。
李行韫眉間一揚,腳踩侯貫之屍,躍身上前,出劍迅疾,身影無雙,瞧着竟要比那小郎君的身手還要強上幾分。
一暗紫身影忽地從外飛身而出,加入了這場酣戰之中。
便就在幾個回合過後,聞香樓之人如數倒下。
“郎君。”那暗紫郎君垂首在李行韫身前複命。
李行韫丢掉手中沾滿血的長劍,見到途安微微詫異:“夫人呢?”
途安頓住:“屬下已護送夫人至樓門之外,現特來前來相助郎君。”
“荒唐。”李行韫适才那侯貫執匕首威脅性命之時都未曾生愠,現如今卻是心下怒意橫生,他忍住愠怒之氣冷笑。
“你最好祈禱夫人無事。”
李行韫經過途安身側,他語氣狠絕,随後步履匆匆,今夜那陣不詳的預感一直持續擾亂着他的心弦,現下他心中更是沉寂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