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凄凄,哭着道:“求殿下為奴婢做主。”
她微仰着頭,淚眼盈盈,面上盡是凄苦,聲線也放柔了不知多少,這副情态,同方才比着,哪裡還是一個人。
不隻是一旁的宮女有些傻眼明無月如此之大的轉變,就連一旁的陸舟,低頭看着明無月也忍不住嘴角抽動。
這都什麼人啊。
方才倒兇狠如豺狼,現下見到主子爺來了,便開始裝起了柔弱。
但旁的不說,饒是陸舟都不得不去承認,這明無月生得确實不錯,尤其是哭起來的時候,泣涕漣漣,讓人覺得,便是全天下都錯了,錯得也不會是她。
怕陳之钰叫美色蒙蔽,陸舟方想提醒他一句,卻聽陳之钰已經開口問她。
“是受了什麼委屈?”
是受了什麼委屈。
但凡敏感一點的人,都能聽出來這個問題的不對勁了,何況陸舟這般神思敏捷。
在大理寺之中,審訊犯人之時,也十分有門道,許多時候你所問出的問題,在一定程度上也決定了犯人的答案。
陸舟那雙狹長的鳳眼微微眯起。
陳之钰這個問題,偏向意味可是十足明顯啊。
就差明着去問,她們是怎麼欺負她了。
陸舟噤了聲,沒有再說,看向了明無月的眼神淩冽了幾分。
這是給人灌了什麼迷魂湯。
視線落在明無月的身上,隻見她跪在地上,哭着說道:“奴婢以性命起誓,當真沒有偷東西,定是她人栽贓陷害。殿下你看,奴婢一直放在衣櫥之中的暖玉也被人打碎,奴婢十分愛惜,平日裡頭裡三層外三層裹着,現下卻碎成了這幅樣子......定是歹人在将衣服塞進了我衣櫃之時,不注意便将其打碎了去。”
明無月伸手,将那掌心松開,伸手到了陳之钰的跟前,碎成了兩半的暖玉,在她那滿是血的掌心尤其刺眼。
在場衆人看到明無月那滿是血的手,無不驚駭。
陳之钰盯着她的手,也久久不曾言語。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竟蹲到了明無月的面前,拿起了她手上的暖玉。
他将其拿起,放在手上細細觀摩。
帶血的暖玉,在他潔白如血的掌心,似在閃着不一樣的光。
衆人還在揣測陳之钰會如何處理這事之時,卻聽他忽地沒頭沒腦問了一句,“疼嗎。”
明無月也有些愣,明白了陳之钰的問題之後,後知後覺點了點頭。
疼是疼,可氣在頭上,這點疼算些什麼。
“既疼,還握着這麼緊做些什麼。” 陳之钰聞此,極輕地歎了一口氣,“東西也已經壞了,再握得如何緊,也好不了了啊,反倒傷得自己遍體鱗傷、得不償失。”
再如何,也好不了。
碎了,也就是碎了。
聽到了陳之钰的話,明無月眼中的淚水流得更叫厲害。
知道沒有辦法,可這東西,是她姐姐留給她唯一的東西了啊......
明無月決計不肯讓這事輕輕揭過,她要讓易霞付出代價。
淚眼朦胧,她看着眼前的陳之钰忽然想到,先皇後早逝......
她想到了這事,便繼續道:“這暖玉是我母親留給我的東西,是她留給我的唯一的東西了,如今這東西被打碎......我怎同她交代啊......”
說到這裡,她再說不下去,低頭掩面哭泣。
她哭得太叫厲害,周遭的人聽了無不動容。
然而,明無月垂首哭泣,卻看不見眼前陳之钰有些發寒的眼神。
她母親留給她的東西?
陳之钰看着手掌上的玉佩,嘴角浮起了一抹不易察覺的冷笑。
這碎着的暖玉,上面分明依稀能認出一個“蓉”字,她的母親有“蓉”一字?
陳之钰看着眼前哭得如此傷心的女子,心中莫名生出一股郁結之氣。
他現下難道不是已經在幫她做主了嗎?她還非要用“母親”二字,來激他為她出頭。
非要他去想起母後。
她也實在是......有些得寸進尺了,太沒有良心些了吧。
陸舟在旁見陳之钰看着手上的玉不說話,想要彎腰也去看一下這東西有什麼古怪。
然,方彎了腰,卻連東西都還沒有湊近,那邊陳之钰就已經合攏了掌心,站了起來。
“既然是你母親的遺物,那這事,自然是不好輕輕放過了。”
陳之钰面上沒有任何異樣,就連語氣都聽着與方才無異。
“那你說,是誰打碎的?”
明無月直接指向了易霞,“昨夜她遲遲未歸,定是她做了不幹淨的手腳。”
易霞聽到這話,直接跪倒在地,喊道:“殿下!冤枉啊!明無月她自己心術不正,現下卻在這處血口噴人!”
易霞看出陳之钰的态度,隻怕她就算是說破了天,他也是會為明無月做主,她看到了一旁站着的陸舟,馬上就想要去扯他的褲腳。
然而還沒有碰到,就被陸舟呵斥,“狗奴才,也敢來碰我。”
他的聲音極冷,易霞瞬間不敢再有動作。
易霞被陸舟吓到,吞咽了下口水,硬着頭皮說道:“大人,奴婢是冤枉的啊!您要明察秋毫啊!”
陸舟都懶得再看她,隻冷聲道:“你家太子在,你來求我?”
真是蠢物。
氣氛又陷入了僵持之中。
那兩人各執一詞,即便說昨日有人看到明無月早早就已經回房歇下,但現下卻又沒有人願意出來作證,又有何用。
隻是就方才看陳之钰的态度來說,顯然是偏心明無月,他是一宮之主,若他偏心,那這事還有什麼好說。
他們這個傻太子,早就叫那的明無月的眼淚唬得一愣一愣的了。
現下, 衆人的視線皆投向了陳之钰,隻待他下最後的定奪。
夜色将至,黑幕席卷而來。
陳之钰的眼神在昏暗之中,也被襯得有些晦暗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