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大闆!她豈能挨得住?還沒被賣出宮,就怕已經沒有了氣吧!
文序嫌她吵得慌,直接擡手讓護衛捂住了她的嘴巴,将人拖了下去。
四周瞬間便清淨了許多。
事情到了這樣的地步,一切也已經塵埃落定,發生得突然,結束得也突然。
陸舟從手下的人那裡拿回了衣服,這衣服裝在一個檀木四方盒裡頭,光是從盒子都能看出其華貴程度。
他打開盒子看了一眼裡頭的衣服。
見衣服完好無損,那眉頭才解開了些許。
陸舟得了衣服,也沒有再繼續待在此處,轉身離開,去了醫館處尋雲若禾。
走之前,他意味深長地看了陳之钰一眼,不過,終是沒有再說些什麼,離開了此處。
陸舟離開之後,此處便隻留下了陳之钰。
他末了也隻是淡淡地看了一眼還跪在地上的明無月,什麼話也沒有留下,就轉身離去,往大殿的方向走去。
那兩人離開,這處看熱鬧的人也都散開,沒人再敢繼續留下這處。
今日的事情,一樁又一樁,實在是叫人看得有些疲累了,那些宮女們本來是還想再去看些什麼熱鬧,差點熱鬧沒看成,還反倒惹得一身騷。
“這叫什麼事啊,這還是第一日見到殿下這樣呢......”
“對啊,也太吓人了些,沒想到殿下還會發脾氣......”
“你們瞧見了小侯爺那衣服不?看着便價值不菲,也難怪這事鬧成了這個樣子。”
“那人也太好命了些吧,得小侯爺如此愛重......”
宮女們離開這處時,終是沒有忍住說起了方才的事情,他們竊竊私語的聲音盡數傳入了明無月的耳中。
她依舊保持着方才的姿勢,從始至終,都趴倒在地,沒有起身。
眼中依舊還在流淚,這回哭,卻不再是氣的了,分明易霞也已經得到了懲治,她也沒有再叫人冤枉,可她眼中的淚還是止不住地在流。
她也不知道自己現在還在哭些什麼,可這淚,如何都再控制不住,就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宋姑姑還不曾離開此處,見到了明無月這副模樣,看着她那還在汩汩淌血的手,止不住地歎氣。
她親自上前,想要将人從地上拉起身來。
這一拉,宋姑姑也叫吓一跳,她從來不知道,明無月竟然這樣子輕,輕到就像是一床棉被掉到地上,不用多大的力,就将人從地上扛了起來。
明無月看着确實瘦弱,渾身上下沒有幾兩肉的樣子,可在宋姑姑的潛意識之中,她從不覺明無月會這樣輕巧,畢竟說她是太過堅韌,平日裡頭就若一束暖陽,行事作風,從不叫人覺得她會瘦弱。
可今日,她扶她的身子之時,才有了這樣的實感。
宋姑姑沒廢多少力,就将人從地上扶了起來,她看着形容憔悴的明無月,沒忍住出手幫她理了下散亂的碎發,她出聲勸道:“事情也已經明朗了,你回去吧,回去好生歇着些,殿下是個好人,想來也不會因為這事怪罪你的。”
她看着明無月的手,眼中難得露出了幾分心疼,她道:“倒是你今日,受了委屈了。”
聽到宋姑姑要她回去,明無月卻一直搖頭,她道:“不行,姑姑,我不能回去......殿下他生我的氣了,他一定在生我的氣了。”
方才陳之钰離開之時的樣子,明無月都還記得。
他那樣好脾氣的人,卻這樣看她,一定是生氣了吧。
明無月想不到别的,她隻是理所應當覺得,陳之钰一定是生了氣。
他不能生她的氣啊......若是這樣,豈不是一切都要完了嗎。
她現在同陸舟見過面,誰知道他會不會認出來她呢......她太被動了,唯一能借的,還是本來對她有那麼一點好感的陳之钰的勢。
可如今,陳之钰也生了她的氣。
明無月伸出衣袖,擦淨了臉上的淚,她不願意回房,似乎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明無月對宋姑姑道:“殿下生我的氣了,我去同他道歉。”
說罷,她也不再顧及宋姑姑的阻攔,轉身出了後罩房的門,去了主殿那處。
她今日必須要讓陳之钰消氣,明無月心中有中預感,若今日他不願意原諒自己,她往後,再也不會有機會再去接近他了。
她已是窮池之魚,能讓她活下去的,也隻有陳之钰了。
宋姑姑來不及再勸,就已經見人跑沒了影。
夜色融融,月影遍地,月亮爬上樹梢,散着皎潔無暇的光,周遭終亮堂了幾分。
後罩房與主殿不過穿行一道拱門的距離。
她去了主殿,裡頭的人進去禀告了此事。
“殿下,那明無月來了。”
殿内不曾點燈,陳之钰坐在椅上,手肘撐着桌案,神色在黑暗之中,尤為晦暗不明。
他阖着眼,此刻也不知是在想些什麼。
“趕走。”陳之钰隻二字,對一旁站着的文序說道。
文序本就不大喜歡明無月這人,聽到了這話,馬上就出去趕起了人,他看着她道:“殿下說不見你,你回去吧。”
明無月不肯走,她道:“我是真有話想同殿下說。”
文序聽到她這話,眉頭緊緊蹙起,他想定是平日裡頭殿下對她太過于好脾性了些,以至于叫她如今能這般沒大沒小,他聲音有些沉了下來,帶着些許訓斥的意味。
“你可知道你現在是在說些什麼話嗎,你有話能同殿下說?你什麼身份,殿下什麼身份,他又有什麼話該去同你說?”
文序的話一點一點砸入明無月的耳中,将她現在的行為說得尤其可笑。
對待這樣心機頗甚的人,文序絲毫也不打算給人留甚情面,他又繼續道:“殿下今日能為你出頭已經是仁至義盡,若非是他,你以為會有誰為你作證?他現在心情不好,你别煩他了。”
可明無月就像是沒了臉皮似的,聽了這話也始終不肯離開,她垂着頭,看到了身上的一片髒污,想到了文序方才說的那些刺耳的話,耳朵都有些許轟鳴。
“我不走。”她的手緊緊抓着身上的衣服,悶聲道。
文序沒想到明無月竟會嗆聲,他又不是陳之钰,不會慣她,方想要開口讓人将她扯走,卻聽裡頭傳來了一道極冷的聲音。
“回來。”
是陳之钰的聲音。
文序方要喊人的話就這樣被堵在了喉中,他生生憋回去了這話,還是聽話回去了殿内。
回去之後,文序終是沒忍住道:“殿下待她,也太好了些。”
若是陳之钰人前确實良善無害,可也從沒有見過他待誰,像是待明無月那樣。
他不明白,明無月這人心思深沉,成日裡頭除了喜歡惹是生非,也沒别的事了,除了生得确實是比旁人好看那麼一些,又有哪裡值得人高看了。
文序悶悶道:“她哪裡值得殿下這樣待她......”
哪裡值得......
“世間之事,該用值得二字衡量嗎。” 陳之钰的聲音在黑夜之中,聽着更為清淡,沒有一絲起伏。
他行事向來不忌“值得”二字,他願意幫她便幫她,願意棄她就棄她。
本還覺着她确實有趣,可現下看來也不過是一匹喂不熟的乳虎。
陳之钰可以忍受她利用他,因她想要的東西,他擡擡手就可以給。
就像是喂養一隻麻雀,不過是些細小的養料罷了,他難道給不了她嗎?
可她,實在不該同她攻心。
現如今知道後悔了,便又跪了過來。
他倒要看看,她能在外面跪多久。
陳之钰揉了揉有些發疼的眉心,揮手屏退了文序,一個人在此處冷靜。
鐘鳴漏盡,夜已經很深,渾圓的月亮照在樹上,在地面上撒下了斑圈點點,一陣夜風吹過,已經泛黃的樹葉在撐不住力氣,從枝幹上搖曳而落。
秋天的夜,帶着一股惱人的寒意。
明無月就這樣跪在主殿之外,秋風凄冷,她身上隻一件薄衣,今日鬧騰了這般久,又是哭又是鬧,她的體力也早就已經支撐不住。
她很想要回去,回去洗淨躺到被子裡面,睡上暖和又舒服的一覺。
可她不能走,她知道,若是走了,自己從今往後或許也隻能永遠的就在那個房間裡面了。
一切的一切都會變得難辦起來。
她知道,陳之钰這人是善良,可絕對不代表他能肆無忌憚的說起傷心事。
今日,她還是賭輸了。
即便說易霞最後落得這樣的下場,可明無月的心中也仍舊沒有多快意。
手上的傷口已經快要痛得麻木,她伸出了手,她借着月光去看掌心,昏暗中那處的傷口更顯得猙獰。
明無月将手放到了唇邊,伸出舌去舔那快要潰爛的傷口。
凝固的血被唾液浸潤,痛意重新鋪天蓋地席卷而來。
她有些想要發笑,人同人之間,果真不一樣。
她的仇人也不知道現下拿着那衣服在哪處快活,而她卻也隻能跪在這處舔舐傷口。
明無月手痛得厲害,擡頭想看殿内是何光景,卻不知道陳之钰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站在殿門口。
“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