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在侯府,自然不會有人去說他的事情,就算是被旁人看見了,又能說些什麼呢。
明無月沒再動作,眼神看着有幾分空洞,不知道是在想些什麼。
陳之钰手上用了些力,捏了捏她的手,明無月有些吃痛,回神瞪向了陳之钰,在用眼神質問他為什麼要掐她。
陳之钰低頭,就見她秀眉輕蹙,擡頭望他。
也終于算是肯正眼看他一眼了。
“想什麼想這麼出神。”
明無月下意識就想說“沒什麼”。
可陳之钰像知道她要說這話似的,先她一步打住,“不要說沒什麼。”
她總是一個人在那裡想些什麼東西,她就那樣安安靜靜地站在那處,神思不知道飄去何處。
可他拍了拍她,問她在想些什麼,她卻從來都不會同他說。
沒人能走進她的世界。
包括他。
明無月本想敷衍塞責,可想說的話被陳之钰先一步打斷,一時之間,她又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了。
陳之钰見她一時無言,也不曾開口催促,過了許久,終聽她開了口。
她垂着腦袋,他看不清她在想什麼,就連她眼底的情緒都窺探不得,他隻能看到她睫毛上的雪花融化成水珠,看着就像在哭一樣。
女子的聲音傳來,像是十分疑惑不解。
他聽她道:“我隻是在想,憑什麼......”
“憑什麼這樣的人能幸福美滿,步步如登春台。”
原來狼心狗肺真的能過得比旁人都幸福一些啊。
他真的和雲若禾在一起了,他們克服了重重阻礙在一起了。
他們像是畫本中的神仙眷侶,而她,和她的家人,就阻礙他們在一起的頭号絆腳石。
現在頭号絆腳石沒了,他們理所應當就會在一起了。
他們要成婚了。
他們陸家人若先行退婚,就會落人口舌,而若他們明家人死在了路上,那就是命途多舛時運不濟。
為什麼要讓他們上京,上了京,就是為了殺他們。
他怎麼能什麼都想要,要名聲,也要美人,到頭來,手上就連血都不曾沾染一滴。
就連陳之钰也在幫他。
她知道,他們是表兄弟,他們是有親緣關系的朋友,陳之钰定會站在他的身邊。
可明無月越想越是生氣,憑什麼誰都在幫他。
他是天命之子,一生就該順遂。
可明無月這樣想着,心中的郁氣卻怎麼都散不開,眼前那個幫了陸舟的人,也變得十分刺眼。
她抽回了自己的手,不顧陳之钰是什麼神情,轉身往外走去。
陳之钰知道她是生氣了。
他今日幫陸舟湊成了這一樁婚事,所以她生氣了。
陳之钰直到現在也不能忘記,很久很久之前,她看着陸舟的眼睛,都快泛出了星星。
所以他直到現在也不能确定,她究竟有沒有放下他。
她今日生氣,是氣他撮合他們了嗎,還是什麼。
他跟了出去,卻看她已經步入了雪中,連傘也沒有打,一路往外去。
屋外文序見陳之钰出來,有些着急,他道:“這又是耍什麼脾氣去了,怎連傘都不撐就走了,喊也喊不住。”
陳之钰接過了文序遞來的傘,追了過去。
他步子大,沒幾步就追上了她。
他抓住了她的手臂,眉頭緊蹙,溫慈的眉眼帶了幾分淩厲。
“落這麼大的雪,走這麼快做些什麼。”
明無月的頭上已經落了不少的雪,雪水在衣領上化開,十分難受,就連鼻尖被凍得通紅。
她郁結在心,可又什麼都不能跟陳之钰說。
她跟他說什麼?說她一家人都被陸舟害死了,讓他不要幫他嗎。
沒用的,她憑什麼跟陸舟去比。
她撒開了陳之钰的手,力氣很大,就連陳之钰一時之間都不曾反應過來,就這樣被她揮開了手。
他面色未變,可眸中的光卻黯了黯,他看了看被揮開的手,回過神後便上前去,不顧她的反抗,攥緊了她的手。
明無月還想掙脫,可陳之钰卻再不給她這個機會。
傘撐在兩人的身上,朝明無月傾斜,隻有零星的風雪飄落在她的身上。
她被他抓着手走了一路,兩人就像是賭了氣一樣,面色一個比一個難看,一路下來,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就那樣冷着臉出了侯府。
文序跟在他們兩人的身後走着,止不住歎氣頭疼。
三天兩頭吵架,一個比一個會冷暴力,這誰受得了。
前兩天剛才和好,今日就又鬧了脾氣……
哎。
明無月被陳之钰強硬地帶到了馬車前,卻又不肯上去。
冷着臉站在一邊,俨然是在同陳之钰怄氣。
陳之钰眉心緊蹙,他見明無月如此,也忍不住冷聲諷刺,“看陸舟要成婚了,你就這樣難受嗎。”
難受?
她怎麼不能難受了,她難受得想死。
她沒說話,隻是看向了陳之钰的眼神帶了幾分怒氣,她的眼替她回答了陳之钰的話。
這幅樣子,跟炸毛的刺猬沒什麼兩樣。
别人說什麼她都聽不進去。
陳之钰的臉色也不怎麼好看,素來好脾性,會僞裝的人,可在她的面前卻總是克制不出自己的脾氣。
過了良久,陳之钰都沒出聲,久到一旁的文序都以為他這是要生氣了。
可隻見那眉毛染霜雪的少年沉沉地歎出了口氣,而後軟了聲音對面前的女子道:“有什麼上去說,外面冷。”
她畏寒,每回在外面沒走幾步,手就冰得不像話,就算是置氣,也别把自己凍着了。
本以為陳之钰會說些什麼訓斥的話,卻不想隻是這樣一句。
明無月知他說這話時,雖看着溫和,可語氣之中卻帶着不容拒絕的強勢。
他從始至終,一直攥着她的手,她不回答,他便不撒手,兩人就這樣在侯府門口對峙。
侯府的下人中,有不少好事者此刻正探頭探腦看向他們這處。
他們的方向,隻能看到陳之钰的背影。
他低着頭,抓着面前女子的手,兩人也不知道是在說些什麼。
已經有人忍不住好奇他們之間是什麼關系。
明無月注意到了周遭人打量的視線,抿了抿唇,終是聽話轉身上了馬車。
見她上去,陳之钰也跟了上去。
車廂之中,有炭火燃着,便沒外面那樣冷。隻是兩人之間的氛圍仍舊冷凝,沒有好轉。
安靜許久,終是陳之钰開口打破了僵局。
“你能不這樣嗎,有什麼話我們可以好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