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車,戚檸坐在副駕,封硯獨自去了後排。高叔撥動轉向燈,驅車左轉彙入車流。
一時間車内寂靜無聲。
封硯方才的那些話,略輕佻散漫的音色,搭配着他眉毛微挑的戲谑神情,不停在腦内循環回放。
“理解,不就是老同學好久不見,回首過往,情難自抑麼?”
“……”
“倒也不必這麼着急投懷送抱。”
戚檸雙耳發燙,臉頰漲熱。
後背還能模糊感知到來自他手掌的溫度。
不是尴尬,也不是窘迫。
這奇異的感受她并不陌生,很容易判斷出來,自己因為什麼而臉紅。
想到這,她像隻小倉鼠一樣,試探着,故作鎮靜擡睫看了眼後視鏡。目光觸及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後,當即迅速撤回。
是封硯沒錯。
他回國了,現在就坐在她車裡。
一切玄幻到有些不真實,像是還沒從夢中醒來。
車窗外雨聲淅瀝,水珠調皮地在車窗上玩滑滑梯,兩旁行道樹枝葉蔥翠欲滴,在雨水沖刷下撒歡兒舞動。
心底凋敗枯寂的那片荒蕪,也在這場綿綿春雨的撩撥下,蠢蠢欲動竄出新芽。
“檸小姐,接下來怎麼走?”
駛離機場,高叔抹方向盤開上返城高架。過了跨江大橋,不遠處就是岔路口,往左是西華區,往右是崇安區。車内靜得過分,沒人指路,高叔隻能主動發問。
戚檸從車玻璃上收了視線,回神,“什麼?哦,去西華,泊雲——”
說到一半,她忽然意識到還沒問封硯是要去哪兒,目光稍稍往後排挪了挪,借機光明正大放在他臉上。
封硯相貌生得好,眉眼偏薄,面中立體度優越,從山根到鼻背接近直線,壓迫感極強,但一笑又很有動态感,唇角微翹着,看起來邪邪的壞壞的,還有點痞,讓人少女心怦怦。
如今的他,比少年時期添了幾分閱曆豐長的從容,更遊刃有餘了,五官越發耐得住推敲細品。
如果說以前僅僅是容易招小女孩心動,那現在,簡直全年齡段不分性别通殺。
不過此刻,後座上,封硯眉心微擰,唇角平直下壓,半耷拉着眼皮正閉目養神,整個人又生出幾分距離感。
戚檸敏銳察覺出,他這會兒心情似乎不怎麼好。像是極力隐忍克制着煩躁和不快,而且,她莫名覺得,這負面情緒的産生跟她有關。
他在生她氣。
他讨厭她了嗎?
所以……剛才給她開副駕車門,其實是不想跟她一起坐?
臉上熱意退卻。那些浮想聯翩的小心思,在他冷臉的對比下,顯得是如此不合時宜。
戚檸忽然不安起來,無措地咬着下唇,神情失落不解又束手無策,大腦全然沒了主意。
貝齒在唇上留下明顯痕迹,裙邊流蘇也被她手指繞成了亂七八糟的形狀,好不楚楚可憐。
她就是有這種天賦。
總能輕而易舉流露出令人心折的破碎感,讓人忍不住心疼呵護,付諸行動。
就在戚檸腦袋垂到幾乎跟領口齊平,胸腔即将被鋪天蓋地的沮喪淹沒時,封硯搭在膝蓋上的手突然動了下,換了個位置,摁在腹部上。
腹部……不對,那個位置——是胃。
她蓦地福至心靈。
封硯這人表面沒什麼架子,對很多東西都無可無不可不怎麼在意,可骨子裡實是少爺脾氣,最典型一點,他對吃的很挑卻又禁不得餓,一餓就冷張臉誰也不耐煩搭理,看起來怠慢又倨傲。
想及他剛坐了不知道多少個小時的飛機,飛機餐肯定入不得封少爺的眼,估計早就餓壞了吧?
戚檸探手打開面前的儲物盒,可惜車子太久沒用,裡面空空如也。她偏頭望向駕駛位:
“高叔,先拐一下玉蘭街,去泰記老字号馄饨店,”頓了頓,忍住向後打量的沖動,飛快補充,“嗯……津津讓我給她帶份小馄饨。”
這借口顯而易見的拙劣。
剛才在航站樓,于津津是來了通電話,但是質問她今天上午為什麼請假,以及分享“小三事件”最新進展。
順道八卦一下校門口那輛消失的保時捷。
先不提這通在另外兩人圍觀下的電話,從頭到尾半句都沒往吃的上拐過,身為麥門忠實信徒,于津津怎麼可能背叛吉士蛋堡選擇小馄饨。
不過,借口不借口的,高叔隻關心業務範圍内的前半句,在路口掉頭改道,至于封硯……戚檸輕輕地、又輕輕地小幅度用餘光向後瞥了眼。
男人臉色依舊冷淡,但眉間的褶皺松了點,周身那股掩藏不住的低氣壓也淡了,分明默許了她的提議,看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