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應該猜對了。
戚檸唇角一彎,心情也跟着重新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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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九點鐘的泰記生意興隆。
堂内已經沒了空位,門口廊檐下倒有兩三張桌子空着,可路邊攤那環境,戚檸搖頭,今天氣溫回落,又下着雨,觑一眼封硯身上的短袖花襯衫,封少爺身嬌體貴,萬一給凍壞了可怎麼辦。
她糾結着,四處逡巡一圈,忽眼尖瞥見堂内角落有一桌客人吃完了準備走。
戚檸眼前一亮,下意識往那個方向邁步,想要過去。才剛擡起腳,她胳膊突然被人往旁邊扯了一下,跟着身子一歪,跌靠在對方懷裡。
戚檸無辜擡眼,隻見一名服務生端着餐盤快步從身前經過,餐盤上是橫七豎八堆疊的餐具,搖搖欲晃。
如果沒被拉這一下,她大概率已經跟對方撞上。
戚檸心有所感回頭,封硯卻早她一步率先後退,松開了她的胳膊。寡淡目光平視前方,仿佛什麼事情都沒發生。
胳膊被持過的地方,皮膚隐隐發燙。
她心情再次提亮一度,趕緊掩飾性攏攏頭發,“那邊好像有個空位,我們先過去吧。”
三人落座。
為了掩飾内心慌亂,也為了印證之前說的話,戚檸一口氣點了四份小馄饨,其中一份打包,另外又給封硯單獨加了一屜蟹粉湯包。
小馄饨量不算大,一份八個,對高叔這種成年男性來說,也就是墊墊胃的量,哪怕吃過了早飯,再來頓加餐也沒任何負擔。
可戚檸因為身體不太好,從小謹遵醫囑嚴控食量,早養成了小鳥胃。
早上她為了讨好親媽,吃得又很頂,裝模作樣勉強吞了一隻後,實在吃不下,隻能掩耳盜鈴将碗裡的蔥花一一挑出來,碼在攤開的餐巾紙上,給自己找點事情做。
許是上天怕她太無聊尴尬,又見不得有人浪費食物,于是主動把事情送上了門。
戚檸正專心緻志挑蔥花,微信突然滴滴兩聲,不等她點開查閱,手機鈴聲又響了起來。
兩道聲音跟得近,她以為是誰有什麼急事,當然也是左手邊貌似無意瞟過來的一眼,幹擾了她的心神,戚檸沒細看号碼直接右劃了接聽。
不料電話那頭竟是韓樹。
“你今天沒去學校?是過敏特嚴重?對不起,都怪我,我……如果我一早知道你花粉過敏,我鐵定就送别的了……你現在感覺咋樣,難受得厲害嗎?戚檸你别不說話成嗎!難道說喉嚨腫了發不出聲音?那得趕緊去醫院啊,你現在在家還是……”
上來就是一連串的道歉加關心。
從韓樹咋咋呼呼的大嗓門中,能聽出他絕對不是一個溫柔好脾氣的人。
可就這麼一個橫行霸道慣了的主,卻又在此刻,語氣如此卑微,緊張中帶着小心翼翼的讨好。隻要是個人耳朵不聾都能聽出來,他很在意電話這邊的人的态度。
換個說法,韓樹喜歡戚檸。
戚檸沒想過韓樹會聯系她,乍聽見他聲音有點懵,第一反應是立刻心虛地捂住音筒調小音量。中途還不忘用餘光打量封硯的反應。
不過,等她對上封硯唇角那抹飛逝的略帶諷意的輕笑,就知道自己蠢了。
音筒裡韓樹緊張兮兮的關心不停,餐桌上氣氛冷凝得不同尋常,戚檸半晌才想起來接話,幹巴巴道:“那個,我沒在家,”默了默,“我很好,如果沒其——”
還沒說完,又被韓樹急吼吼打斷,他語無倫次:
“不是,戚檸你别誤會!我今天絕對沒有故意來學校堵你,也沒想打擾你上班,我就是得知你過敏有點不放心,想來看一眼,我是打算看一眼就走的,真的!你相信我……”
言辭直白坦蕩懇切,透着幾分傻乎乎的赤誠。很難有人不被打動。
可戚檸隻感到煩惱和困擾,“嗯,沒關系。請問你還有其他事情嗎?”
“也沒什麼大事,這不是今天下雨,學校旁邊天橋底下積了一小片水,特逗,也就兩三厘米深的水,那些小學生又是挽褲腿又是脫鞋子的,可一本正經了,硬是手拉手排隊蹚過去了……對了,有個小孩還不小心滑了一跤,趴水裡了,我過去看了下,好像是你班裡的……”
他東拉一句西扯一句,沒個重點,分明是不想挂斷。
手段略顯拙劣,卻挺有效,戚檸不知不覺被他後半句吸引去注意,追問:“摔得嚴重嗎?”
“不嚴重不嚴重,就是衣服濕了,家長已經接回家了,”韓樹見她對這個話題感興趣,不由多說了幾句,“那小孩可堅強了,不僅沒有哭鼻子,還……”
“戚檸。”
戚檸正聽得認真,耳邊突然響起自己的名字。
她循聲偏頭,封硯坐姿閑散,手上夾了隻湯包,慢條斯理咀嚼着,那專心吃飯的架勢比小學生上課聽講還認真。
讓她一瞬間有些困惑,懷疑自己是不是耳朵出現幻聽,其實剛才他根本沒有喊她。
封硯又勺了隻馄饨送到唇邊,沒吃,聲音不鹹不淡地繼續開口:“蔥花挑完了嗎?”
戚檸下意識誠實答:“挑完了。”心裡有點弄不明白他問這個幹什麼,想問,但他一臉心無旁骛地低頭喝湯,全程沒往她這邊掃過一眼,這冷淡的态度又讓人無從問起。
好在封硯沒讓她糾結很久。
他右手掌心向上,攏成一個抓碗的手勢,朝她伸了過來:“好,給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