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很給面子地撩起裙擺上車,點頭道謝。
順帶跟車下行注目禮的少年揮手,“沒想到它也有熬出頭的一天。”
“所以是什麼讓你決定開它出門?總不可能是恰好到了保養時間,就順便開來接我?”
謝遠風一怔,他臨時想好的借口還真被顧明瑛給說中了!尴尬從腳心一路竄到頭皮,“确實是這樣。”
車緩慢啟動往出口走去。
正值下班高峰,停車場出口排着長隊,車流挪的很慢。
白清筠在原地目送了十幾分鐘,眼睜睜看姐姐跟另一個男人有說有笑好半天,車也才到出口斜坡。
他們那麼了解對方的過去和習慣,姐姐臉上那種永恒不變的溫柔笑意,甚至帶上了明晃晃的揶揄和譏笑。
姐姐很少那樣揶揄自己。
顧明瑛的很多面,似乎都是謝遠風限定版。
白清筠第一次意識到,摯友和戀人,無論哪個身份,都無法看到她的全部。
這個發現讓他覺得很挫敗。
看到陳信發來的定位,白清筠重新上電梯,從大廳的後門離開。
這一日的傍晚雲層很厚,層層疊疊的,橘色浸透了潔白的雲層,漫天晚霞宛如一座繁複精緻的城堡。
每一條路上的車流行進都很緩慢。
不管是路虎,還是勞斯萊斯,再貴的車也同樣被堵在路上。
在堵車這件事面前,沒有貧富差距。
謝遠風單手握着方向盤,另一隻手摸到杯架上的杯子,遞給副駕駛。
“什麼?”顧明瑛有些意外,接過保溫杯扭開蓋子,裡面是熱牛奶。
他将她的意外盡收眼底,“溫度剛好,不燙嘴。”
顧明瑛點頭,小口小口地喝了一路,心裡很是感慨,雖然她朋友不多,但好在都是精華。
賺了,而且是大賺。
橘調的光暈染紅了朝市中心方向的車流。
謝遠風借着看右後視鏡的便利,偷偷打望副駕上相識多年的人。
她斜靠着椅背,臉朝向駕駛位這邊,方便跟他聊天。
左臉被晚霞染紅,另外半張淹沒在緩慢變暗的車廂陰影裡,绮麗而動人。
“明瑛。”
“嗯?”她懶懶地應,臉上沒有表情,也沒有露出标志性的溫柔笑容。
他隻是忽然覺得這個名字非常誘人,想喊一喊,眼下也隻能沒話找話,“你不嫌棄我做的菜吧?”
“心意比味道重要。”顧明瑛喝調杯裡所剩不多的牛奶,“但如果真的太難吃,我會要求你叫外賣的。”
“放心,我個人生活這麼多年,做飯不會難吃到那種地步。”謝遠風的語調難得帶了情緒,溫柔裡透着些與世無争。
跟白清筠那種乖巧不同,他似乎能包容所有的顧明瑛,隻要她在,别無所求。
顧明瑛随口道,“那你還這麼問。”
謝遠風沒答話,車廂重新安靜下來。
另一輛勞斯萊斯也很安靜。
安靜得極為壓抑。
白清筠合上雙眼一言不發,神情漠然。
消息裡明說有要事問陳信,可車已經停到城郊别墅大門口了,也沒見他開口。
陳信抽出雨傘快步下車,幫老闆開門遮雨。
市裡晚霞漫天,郊外卻下着細細密密的小雨,很老闆的低氣壓還挺搭。
這座别墅白清筠很久沒來過了,不是跟他爸媽同住那棟。
搬進竹影雅苑後發生了很多情,即便暴露的風險一再增加,即便最近他隐約察覺到姐姐知道了什麼。
在泳池那件事之前,也仍舊自信認為,他們的親密,那些耳鬓厮磨的纏綿,足夠走進顧明瑛的内心。
直到那場安靜卻迫人的争執發生。
白清筠驚悟,顧明瑛長久以來的溫柔強大,背後是有裂縫的。
他想愈合那道駭人的裂縫。
也擔憂謝遠風可能比他更合适當這個治愈的角色。
“陳信。”
“你有沒有想過一個預案。”
“如果白石集團收購策行,她會有什麼反應,我該如何對症下藥。”
陳信沒有回答。
這個話,很大概率不是問他的。
“陳信你怎麼不回答。”
“當初那一摞預案不也是你做的?我隻是,我隻是選用了效率最高的那一個而已。”
白清筠說到最後,聲音很低,仔細聽甚至有些顫抖。
不知道是内心惶惶,還是别的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