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墅外的雨沒停,房間裡聽不到一點雨聲。
隔音做得相當好,好到陳信心态有點繃不住。
跟着老闆從在國外念書到工作,算起來也有八九年了。
陳信萬萬沒想到,小白總如此冷靜理智的人,也會有想甩鍋别人的一天!
肯定是跟顧總鬧别扭了。
往常他跟女友吵架,心裡難過都叫着發小去借酒澆愁。
陳信自認沒有立場回答這種踩雷幾率極高的問題,更不能說兵來将擋這種無用的廢話。
與其被罵,不如大膽建議,“老闆,要不我去給您拿點酒?”
白清筠站盯着砸在玻璃上的雨發怔,下意識點了頭。
玻璃上倒映着他的身影,雨滴砸在窗上連成線。繼而彙成一條一條的小溪奔流而下,聽不到一點砸玻璃的雨點聲。
宛如在播放一部默片。
黑白色的。
雨勢不大,淅淅瀝瀝的,每一滴都砸在了他心裡。
針尖一般的小傷口,慢慢彙集起來,越來越多,便也開始能覺出些很細密的痛感。
很輕,但揮之不去。
很快陳信從廚房出來,端着托盤,上面放着三瓶不同的酒,和相對應的酒杯。
他的老闆雖然酒量極其一般,但口味非常刁鑽。
據老闆說,什麼酒對應什麼杯,是否冰鎮杯子,冰到什麼溫度,都會影響口感。
跟着白清筠在國外做牛馬時,有幸被老闆當時的酒搭子按頭挨個品嘗,美名曰要訓練他的舌頭。
很不幸,他嘗不出杯子不同有什麼區别,每一口都很絲滑,都是金錢那種美麗的味道。
不過,當年稚嫩的他沒敢當場發表真實感言。
陳信逐個打開瓶塞,這種活兒他不經常做,所以酒醒得很業餘,稍微過了下流程,就開始倒酒。
好在老闆心不在焉,沒空計較。
白清筠聞到酒香,才踱過來坐到沙發上,那臉色比外面的雨還冰冷。
窗簾自動合上,隔絕掉外面花園被淋濕的慘淡景色。
“下班吧,我自己待會兒。”
他率先端起那杯最烈的白蘭地,一飲而盡。
他喝得這麼急,讓陳信手比腦子快一步伸了出去了,話到嘴邊想勸兩句,最終沒敢開口,隻好決定今晚住下。
陳信在每個管家樓都有一間宿舍。
跟别墅相鄰的那棟小二層就是管家樓,作為常駐别墅家政們的宿舍。
根據以往經驗,陳信推測老闆明天一定會有大動作。
夜幕深沉。
郊外烏雲密布,市區一點風雨都沒有。
顧明瑛不得不承認,與老友相識多年,還是對他不完全了解,比如廚藝。
謝遠風做的菜偏清淡,屬于有活到百歲這種長遠養生目标的人。
越是清淡的菜肴,想要做出鮮香十足的程度,是非常花心思的,重口的炒菜相對更簡單些。
她面前重又擺了一塊抹茶慕斯,是飯後甜點。
顧明瑛晚上沒有吃甜品的習慣,但出于這個人是好友,還是切了一小塊嘗了一口,甜度很低,卻也絲滑香嫩。
“這個肯定你買的外賣了吧,我一吃就知道,這個甜品師手法很老道啊。這麼低的甜度能這麼絲滑,不容易。”
謝遠風放下一杯大麥茶到她手邊,“這麼高的評價,甜品師表示受寵若驚,他說有機會再做給你吃。”
是他者口吻。
“還真是你!”顧明瑛頃刻聽出了他的言語把戲。
但是她第一次知道,“以前我怎麼不知道你廚藝這麼好?”
謝遠風笑而不答,隻是勸她偶爾稍微貪嘴一點也無妨。
從前,他不敢展示自己新學的技能,新看的書或者電影,尤其在她面前,退卻的小人總是站着上風。
都是她在主動提供情緒價值,主動讓他展示,他才敢露出一角。
隻是一角,就足以讓謝遠風羞愧,然後把那個小人塞進小黑屋自我鞭笞自我否定一萬遍。
而對面近在咫尺的女人,閑适慵懶,慣常的營業笑容也沒挂着,是前所未有的放松。
看得他眼眸深處居然升起一點見不得人的僭越。
謝遠風盡量輕柔緩慢地深吸一口氣,平複掉奇怪的心緒。
“明瑛,上次我跟你提過一句,白清筠不适合你,你……現在怎麼想呢?”
顧明瑛的蛋糕還剩了一小半,實在吃不動了,索性放下叉子,喝大麥茶解膩。
聽到這話,她垂眸盯着杯裡自己的倒影有些走神。
不适合嗎?她不這麼認為。
白清筠最近有一些過激行為,但也沒那麼影響感情。換句話說她的心自己能守住,談不上傷害。
“開心就夠了,合不合适的,時間總能給出答案。不過,”
“你是知道什麼,才這麼勸我嗎?”
他眼眸徐徐低垂,視線從顧明瑛臉上挪到桌面,長睫抖動了幾下,複又擡眸,臉上便有了一點笑意。
“他有些小孩子心性,别的沒什麼。隻是看你這段談得很久,怕你之後很久走不出來。”
顧明瑛心頭一暖,果然隻有好朋友才會真心實意地擔心。
“那到時候,你可要做好陪我大喝好幾場的準備哦。夏瑤酒量一般,你倆加起來還差不多。”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笑出了聲。
距離上一次喝酒雖然過去了近一年的時間,卻沒人忘記。
顧明瑛項目結束,高興地想找當時的小男友慶祝,結果撞見對方跟别人抱在一起。
這一幕她在不同的前任那見過很多次,但這次,她還沒下車,坐在副駕就遠遠看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