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盡于此,楊總這麼聰明,心裡應該有計較了。”
老楊幾乎要控制不住内心的憤怒,自己兒子什麼德行他比外人更清楚,他可能出發點是好的,但行為卻導向了一個極壞的結果。
“那我還真要謝謝小顧坦誠相告了,為表誠意,跟策行的合作,我會跟赫連董事長如實澄清,不把你們牽扯進來。”
老楊說的不牽扯,就是拉他們下水的威脅。
顧明瑛毫不慌亂,誠懇道謝,“多謝楊總還願意顧念咱們的舊情,既然您這麼有誠意,我就幫遠道客人問一句。”
“地脈的前董事想見您,您見嗎?他下午就到貝爾格萊德,地址我已經發給他了。”
“他還說,如果您不見,您親孫子在倫敦的留學生活和那些财産,會有一點麻煩。”
“他敢!”
老楊猛地站了起來,終是失了他努力維持的體面。
顧明瑛笑着起身,“楊總要保重身體啊,那我先去忙工作了。”
走到門口她忽然停下,像是真的剛想起來一樣,露出恍然歉意的笑容,“啊,忘了幫白石集團帶話了。”
“他們讓我向您轉達,會照顧好您關心在意的一切,讓您在這兒安心頤養天年。”
說完,她潇灑走向門口,仿佛真是來當敬業傳聲筒的,說完就關門離開。
門還未上鎖,老楊用一種與年齡不符的敏捷急急奔向門口。
“小顧!啊那個明瑛!顧總,顧總!”
一連換了好幾個稱呼,才抓住門把手喘着粗氣,“你你回來!幫我一把,幫我一把!”
木門靠上的部分有一扇玻璃,剛好能露出老楊的頭,讓他看清門外的動靜。
顧明瑛聽着他的求饒,背影不做分毫停留,從容走向謝遠風,兩人并肩就要離開那扇小窗的視野。
“顧總!隻要你幫我,我保證策行安穩退出這場旋渦!而且還能告訴你銘越和白石打的什麼算盤!”
老楊聲嘶力竭,布滿老年斑的手用力拍着門。
顧明瑛的背影終于停下。
老楊像是看到了最後一線掙紮的生機,渾濁的玻璃珠子都短暫清明起來。
謝遠風一同跟了過來。
兩人一前一後進門,他轉身關上了門,按下口袋裡錄音筆的開關,端着筆記本電腦坐到顧明瑛右邊。
走廊盡頭,白清筠已經等到失去了耐心。
陳信找人搬了一些椅子凳子,一群人坐在走廊另一邊,直勾勾盯着那扇再次被關上的木門。
一整個下午,沒人知道他們三人在裡面聊了什麼。
最初,白清筠還能安穩坐在椅子上處理工作,甚至還跟國内開了個遠程會議。
随着天色漸暗,那張黑絲絨椅子坐墊好似開始冒出稀稀疏疏的針尖,刺得白清筠坐立難安。
後來那些針尖越長越密,高低不齊。
宛如無數輕飄飄的,卻能随處紮根的蒲公英,穿過褲子和肌膚骨肉,紮根到了他心裡。
白清筠不得不離開地下室,來到莊園的後花園,從褲兜摸出被他揉捏得皺皺巴巴的煙盒,抽出一根點燃。
多年沒碰,猛然一抽嗆得他咳嗽不止。
無力地憤懑猛然蓄滿胸腔,他将燃着的煙捏碎在手心,被燙的灼熱痛感讓他清醒不少。
走回莊園大樓的後門,陳信從門後閃出,遞出一瓶水,“老闆,水。”
白清筠松開手,掌心的煙灰簌簌掉落,他拍了拍那些殘留的灰塵,接過冰水一飲而盡。
“小楊控制住了嗎?”
陳信垂着頭回答,忽然注意到老闆被燙紅的掌心,“控制了,最新進展是有關部門已經收押,但他什麼都不說。”
“您的手……”
“沒事。”白清筠邁開長腿往地下室走,冷靜漠然。
“姐姐應該從老楊那知道了很多消息,卷毛替你記錄稍後的會議内容,你同步整理消息驗證,驗證通過就直接按預案行動。”
陳信點頭,腳步停在地下室樓梯盡頭,“那我先去忙。您……您有事吩咐我。”
白清筠點頭,半張臉被地下室亮度極高的燈照亮,半張臉隐匿在樓梯黑暗中。
那雙漆黑的眸子如寂靜深海,平靜之下的暗流令人畏懼退縮。
日落之後很快入夜,客戶陸續回轉。
就在衆人猶豫要不要等他們一起吃飯的時候,顧明瑛和謝遠風終于從那間小房子離開。
客廳餐桌上擺滿了美味佳肴,顧明瑛甚至提前安排了許多白清筠愛吃的菜色。
他卻食難下咽,隻吃了幾口就放下碗筷。
猶豫再三,他殷切地給姐姐盛了一碗湯,緊盯着她的眼眸,想看出一點顧明瑛得知了什麼内幕的疏遠。
“姐姐,老楊說什麼了?他有說……又說關于白石集團的什麼消息嗎?”
顧明瑛擡眸看了他一眼,沒笑,“為什麼這麼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