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休時間,從貴賓會議室的窗戶望出去,能看到寫字樓背後那一排小餐館人來人往,好不熱鬧。
策行樓上的休息室已經有開關門的聲音陸續響起,應該是吃完飯回來休息的員工。
顧明瑛站在窗邊,曾經她跟白清筠也跟着人群進進出出,從街頭到街尾,挨家吃過去點評。
什麼時候開始,孜孜不倦探索新店的心情消失了。
從塞爾維亞出差回來,她第一個回憶起來的,竟然是跟謝遠風同去的那家華人餐館。
她不由地笑出了聲,自己又開始強人所難那套了,算了,當壞人也挺累。
亂七八糟的想法飄來飄去,也才過去了兩分鐘。
顧明瑛自我開解了一通,便沖兩人說,“陳信,清筠,你們繼續忙我先去吃飯了。”
轉身離去時,走路甚至帶起了一陣風,直吹得白清筠腦袋發暈。
“姐姐!”
白清筠身動心随,聲音卻被那扇門隔絕開來,他停在門後,沒追出去。
顧明瑛完全沒聽到,已經快步下樓去了餐廳,剛好在門口碰到準備送飯的大師傅,他手上端着托盤,足足摞着六份餐盒。
大師傅看到她,樂呵呵站在餐廳門口打招呼,嗓門很大,裡面的員工幾乎都看了過來。
“顧總,您怎麼下來了?我正要上去,是不是等不及了?我看你們加班,特意多炒了兩個菜,這就晚了幾分鐘。”
顧明瑛停住腳,笑意盈盈,又克制有禮,“師傅,他倆的飯就麻煩您送一趟了。我的飯您給我就成,還是在餐廳吃飯有氛圍,胃口都更好了。”
聽了她的話,大師傅把最上面兩個盒子遞過去,“這份是您的,絕對是您愛吃的!”
餐盒并不小,當初她特意挑了最大号的五格餐盒,三菜一湯一飯,緊急招待客戶肯定夠用。
但顧明瑛飯量很一般,這麼大兩個餐盒,她能吃得完?
她苦笑搖頭,隻接過其中一個,“師傅,您高估我的飯量了吧,兩盒我不可能吃得完,這份給他們帶過去。”
“姐姐,不用帶了。”
走廊裡,白清筠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
但走在前面的卻是陳信。
他快步走來,不由分說接過師傅的托盤,“謝謝您,麻煩您了,我來就好。”
陳信轉身進了餐廳,把兩人的飯放在餐廳最好的位置上,自行找了個偏遠座位坐下,率先遠離了餐廳門口這個可能起紛争的不祥之地。
緊接着,大師傅跟顧明瑛打過招呼,也回了後廚。
顧明瑛站在原地等着他過來,看陳信那副樣子,總以為白清筠會有什麼大膽發言和行動。
白清筠臉色有點冷,唇角向下,一副委屈又漠然的樣子。
離得近了,他放慢了腳步,像一隻犯了錯的小狗狗,試探着蹭到顧明瑛身邊,又試探着抱住她的胳膊。
見沒被推開,他開始熟練地膩上去撒嬌,聲音低低的,不給旁人偷聽的機會,“姐姐,你怎麼一個人跑下來吃飯都不叫我,也不等我,果然,你知道我是私生子以後,對我的愛淡了是不是……”
“我知道,私生子配不上顧家的大小姐……”
顧明瑛嫌棄地戳開他靠到肩膀上的腦袋,笑容裡帶着點不易察覺的寵溺,“好好走路。這會兒‘私生子’又成你的擋箭牌了。颠來倒去的,倒成我的錯了?”
“哎呀姐姐,也給我留點面子嘛。”白清筠想糊弄過去的心思被揭穿,這才站直身體往裡走。
落座後,他依次揭開四個餐盒的蓋子,拆開餐具盒,把筷子遞給顧明瑛。
體貼如初,撒個嬌也還是那麼蠱惑人心,讓顧明瑛都生出了一種一切都沒變的錯覺。
顧明瑛埋頭吃飯,把注意力放在大師傅無比豐盛的菜上,讓腦子放松片刻,下午還有工作。
白清筠吃了兩口,才有了勇氣解釋,“姐姐,對不起,我是不是辜負了你的好意?我從小……”
他頓了一下,重新組織了一下語言,才繼續說:“從小幾乎稱得上要什麼有什麼,就連教育都是最頂尖的。從前我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以為是自己夠聰明,才比旁人更優秀。”
“其實,不過是出生優勢延續到了現在而已。即便是個私生子,也比普通家庭得到的更多。”
顧明瑛大概品出了他這番剖心發言的核心,總結一下,就是奇怪的自尊心在作祟,不想靠了父母又靠女朋友。
“清筠,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那條路的起點,是一個人力不及的不可抗力因素。往後走什麼路,怎麼走,才是我們要考慮的事情。聖人也不是單打獨鬥才成聖的。”
鄰桌的三個人一早吃完了飯,送了餐盤又陸續坐了回來,怎麼看怎麼像是要偷聽。
結果坐回來剛好聽到顧總的人生發言,忍不住交口贊歎。
“顧總,您說的太對了!意思是讓我們團結一切能團結的力量嗎?”
“我懂了!意思就是,前東家也好、看不順眼的客戶也好,隻要咱們能賺到錢,過上想要的生活,目标就達成了!”
“才不是呢,顧總的意思是,别太在意過程,手段隻要合法合規,能達成結果,就是好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