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沉沉的天空烏雲密布,仿佛下一刻就有大雨傾盆。
白清筠詫異地擡頭,對上了那雙不再清亮的眼眸,濃重的疲乏沉在她眼底。
張嘴欲解釋,話轉了幾圈,變成了一句否認,“我目前沒有主動辭職的意願。但要是……”
他後半句話的聲音太低,顧明瑛壓根沒聽清,知道他不是辭職就放下心,擡手按着突突直跳的太陽穴,“那就好,正是缺人的時候,如果白家那邊暫時還安穩,我希望你能多幫我一段時間。”
“就算想走,也等我穩住形勢吧。”
白清筠一時不知該如何回應,隻好沉默。
顧明瑛後仰靠在椅背上,眉頭緊皺着,“我頭疼,清筠你幫我揉一會兒,待會兒有個客戶得見。”
他依言走上前,微涼的手指觸及她過熱的額間,發覺溫度有點不對,複雜的心緒倏然消散,眉頭一擰,“姐姐,你是不是有點發燒?”
“是嗎?沒有吧。”
顧明瑛恍然不覺,連軸忙起來頭疼是個老毛病了,她擡手捉住白清筠的手捏了捏,“是你手太涼,放上來還挺舒服,快給我緩一緩,今晚有得忙了。”
白清筠嗯了一聲,盡職盡責幫她舒緩了一會兒,見她眉頭舒展開,才說,“姐姐,好些了嗎?”
看她點了頭,白清筠邊往裡間休息室走,邊揚聲交代,“我還是去拿體溫計幫你量一□□溫,我不放心。”
顧明瑛扶着桌子把椅子轉了一下,半睜着看向他的背影,嗔道,“小孩兒還挺倔,就算真發燒,今晚的酒會我也得去。”
很快白清筠拎着一隻小醫藥箱回轉。
箱子放在辦公桌上打開,光體溫計就拿出來三支,開始逐個用酒精擦拭清理。
顧明瑛隻是看着,也不阻止,整個人放松下來,臉上蔓出了她沒意識到的溫柔,似乎在享受被他強按着關心。
旅行計劃被擱置後,兩人就一直在忙,約會和溫存更别提了,顧明瑛幾乎每天回家倒頭就睡,偶爾能吃到他做的一頓飯,就是僅有的二人時間。
白清筠很快清理好了紅外耳溫計,他用得很少,方才緊急看了一遍說明書,才敢上手。
輕輕拉住顧明瑛的耳朵,小心地将耳溫計探入耳道。
微涼的指尖帶着酒精的味道,觸及她耳尖的一瞬,顧明瑛忍不住顫栗了一下,才緩緩适應那種觸感。
顧明瑛禁不住想,如果時光有錄像功能,這一刻她最想定格記錄,珍藏進時光博物館。
等他們都白發蒼蒼了,隻拿出來看着都能笑很久。
久違地肢體接觸,讓白清筠的心跳聲驟然放大,一下兩下,他都擔心姐姐能聽到。
不過兩三秒的時間,仿佛被拉長了好幾分鐘。
屏幕讀數很快顯示。
白清筠遞給她看,溫言相勸,“姐姐你看,37.3,是有一點發燒的,你還嘴硬。今晚你露個面就回吧,主管們都在,我和夏瑤會善後的。”
顧明瑛歎了口氣,有些事揭穿了隻會讓當事人進退兩難,她也不想負了小孩兒的好意。
“露個面就回怎麼可以呢?”
“清筠,策行是一家初創公司,一點風吹草動都經不起。好不容易借地脈礦能打出了名氣,即便撞上對手搞小動作,名氣還是在的,我得抓住機會,一旦放松就會被吃掉。”
尤其是天泉這個圈子,格外殘忍。
顧家被活生生的拆食入腹,是她親身經曆的,虎無害人心,人有傷虎意。
時至今日,顧明瑛還騰不出手收拾舊日那些新仇舊恨,光是站穩腳跟就筋疲力盡了。
顧明瑛自認已經說得相當委婉,很照顧‘私生子’的情緒和立場了。
白清筠沒回應,隻是悶頭用額溫計再測她的體溫,繼而将一隻水銀體溫計消毒遞過去,情緒不高,“姐姐,腋下。”
顧明瑛沒接,摸了摸他的頭,再讓一步,“我保證不喝酒,陪他們半場總行了吧。”
“姐姐先測腋溫。”
白清筠明顯沒接招,依舊沉着臉,落寞爬滿眼底,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好像生病的人是他似的。
直到顧明瑛無奈地接過體溫計,放在腋下夾好。
他态度才松動了一點,握緊顧明瑛的手,“姐姐,你做什麼我都會支持你。半場就半場,但說好不準喝酒,回了家我得盯着你吃藥。”
白清筠的難過持續到晚上。
顧明瑛當真陪着客戶待了半場,退場前決定自罰一杯,以表歉意,手剛捏起半滿的酒杯,就有另一隻手劈手奪過。
白清筠率先站了起來,目光一一掃過衆人,露出今天的第一個笑容。
“很抱歉掃了各位老闆的興,顧總臨時離開實在是因為要回公司加班,而且她酒量不佳,喝一點就暈了。這樣我替顧總敬各位老闆!”
在場的人喧鬧起來。
“小夥兒笑得挺好看,就是沒顧總豪氣,才一杯怎麼夠。”
“既然是替顧總喝,一杯怎麼夠呢!”
“就是,她加班你難道還加班嗎?小夥兒再來兩杯!”
“你叫什麼?考慮不考慮跟我們家聯姻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