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和深正要去寺廟燒炷香,發現旁邊有位中年女子一路起起跪跪,看那意思竟是想一路跪上山。而且她的後面不乏像她這樣的人,他們好似覺得這樣就能讓神看到他們的誠心。
也是,心誠則靈嘛……
譚和深收好手機,走到跪拜的隊伍後邊,依葫蘆畫瓢地學着旁人跪拜的姿勢,膝蓋毅然墜到青石闆上。
他跪得堅定而坦然。
人總是習慣将做不到的事情寄托給神佛,好像隻要相信,就能靈驗。
如果真的可以多一些希望和籌碼,那他願意去相信,努力去相信。
南音寺坐落在山上,常年煙霧缭繞,倒真有一種被聖光籠罩的感覺。隻是上山的道路蜿蜒,好似一眼都望不到頭。
脆弱的皮肉與堅硬的地表相碰無異于雞蛋碰石頭,蟬聯往複後變得疼痛難忍。每一次起來後再跪下去都要做好強大的心理建設。
不多時就有人陸續放棄,真正能堅持到底的人寥寥無幾。
熙熙攘攘中,少年背影一起一伏,跪跪停停。正午時分,豔陽高照,汗水順着他的臉頰滴落在青石闆上,涸成一個淺淺水圈。
他身邊的人換了一波又一波,在厚重的鐘聲裡,曆經兩個小時的虔誠祈禱,他終于跪到了盡頭。
譚和深起身時膝蓋難受得差點沒站穩,被好心的僧人扶了一把。
“謝謝。”
院内煙火缭繞,少年原本白皙的皮膚被豔陽曬得通紅,仿佛糜豔的杜鵑花,一撚就能爆出鮮紅血汁。
趁着排隊,他彎腰揉了揉可能已經烏青的膝蓋,覺得此處麻木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了。
好不容易到他,燃好香火,譚和深艱難地走到蒲團跪下,臉上閃爍着明亮的燭光。
他擡頭仰望,眼裡映着佛的金身。
他嘴唇微微蠕動,聲音幾不可聞:
“佛祖在上,如果您真的能聽到信徒的禱告,那麼在這路遙馬急的人間,能不能保佑我所愛之人,平安喜樂,長命百歲。”
頭重重地磕下,發出沉悶一聲響。
少年義無反顧。
哪怕要用他的全部壽數交換,他也心甘情願。
…
沈情晚上八點零五分準時到地方來接譚和深下課。
大學上晚課的少,因而教學樓下人影寥寥。
一眼就看見等在入口的她,譚和深雙眸定定,眼中躍滿欣喜。
他忘記傷痛,欣然朝她小跑過去。
哪想膝蓋的疼痛惹得他眉頭直皺,差點一個踉跄摔倒在地。
“小心點。”沈情遠遠招呼,笑嗔他馬虎。
她很快就被他臉上的愉悅吸引,因而沒有注意到他腿上的不自然,再加上夜色,路燈昏黃,她沒看清他臉上曬傷的皮膚。
還剩兩步距離時譚和深突然轉身,露出背上敞開的書包。裡面放着花束,他語氣歡快,示意她拿:“姐姐,花!”
花束不大,但包裝的很精美,每一朵花都開得鮮豔絢麗,和他上次給她的那朵都要蔫巴了的迥乎不同。
沈情疑惑地問:“今天應該沒有什麼特殊節日吧?怎麼突然想起給我送花?”
譚和深不假思索:“送花本就是生活中的平常事,過不過節都是小事,隻有你的開心是我的人生大事。”
“還有你最愛的椰絲芙蓉糕,在花下面。”譚和深笑眯眯地提醒。
沈情愈發驚喜:“你什麼時候去買的?”
某人撒謊臉都不紅:“同學幫忙帶的。”
“那真是麻煩你的同學了。”将捧花暫時放到花壇邊緣,沈情也突然伸手從包裡拿出一個精緻禮盒,微笑道:“給你,禮尚往來。”
禮盒上刻着“Bernard Shaw”,是個國外品牌,價格不菲。
這支燈塔筆她選了很久,幸運的是她臨出門的時候快遞剛到,為此她今天出門還特地背了個大包。
霎那間,少年眼睛明亮如星辰。
在沒有約定,沒有特殊節日的情況下,他們竟然都給對方準備了禮物。
“我可以打開看看嗎?”
“嗯。”
譚和深取出筆,愛不釋手地看了半天。
沈情說:“第一眼看到這個我就覺得特别适合你,這筆很漂亮,你的字也是。”
“恰好你不是快考試了嗎?應該剛好能用上。”
“謝謝姐姐,我好喜歡。”譚和深張開雙臂大大方方地擁抱了她一下,也不知道他口中的喜歡是喜歡這個禮物還是喜歡她。
最後不得不将東西小心翼翼地放進包裡收好,譚和深空出手迫不及待地去牽她,“姐姐,牽手。”
沈情坦然地将手伸到他面前,依舊是十指緊扣。
她沒注意譚和深是怎麼擺弄了兩下,她疏忽感覺到一圈溫熱,低頭就發現有一串黑檀木手串環在了她腕上。
黑與白相碰撞,簡約漂亮。
隻是他怎麼準備了那麼多東西?
沈情新奇地想取下來仔細看。
譚和深緊握住她的手:“别摘,開了光的,一直戴着可以辟邪祛厄保平安。”
“哦…”沈情這才不動了。
互送環節終于結束,沈情搖了搖他的手,目光看着前方的校園大道,含笑示意:“走吧,該跟你履行上次的獎勵了。”
話落,兩人一起走進月光下那條長長的路。
譚和深多次拿餘光去瞥兩人緊扣在一起的手。
比起擁抱和親吻,他想,更親密的相處大概是牽手散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