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興亦之錯愕地擡手指着榮钰銘,質問他與丁夢的關系時,他的表情有些皲裂。
榮钰銘設想過她回國後兩人重逢的第一句話,唯獨沒想過是她質疑自己跟她表姐有一腿。
他将緊握成拳的右手背到身後,移開原本注視她的目光,淡淡解釋:“我是伴郎。”
“伴郎?你怎麼會做我姐的伴郎?”興亦之有種不詳的預感,進門果然看到一個熟悉的男人。她的表情管理再次失控,瞳孔地震道,“好久不見…姐夫!?”
興亦之:丸辣!這波沖我來哒!
新郎見狀大笑起來。
丁夢身穿婚紗,似乎并不意外,笑着起身迎她:“亦之,你先換伴娘裙,定好妝我們就去走流程。”
興亦之的大腦幾乎宕機,隻傻傻點頭,拎着裙子木讷地跟随化妝師去更衣室。
走到門口時,她佯裝不經意地回頭,隻看到榮钰銘的褲腿上有個鞋印,猜測剛剛的趔趄聲大概源于他。
榮钰銘這樣高高在上的傲嬌臉,褲子上卻帶着個狼狽的巨大腳印,從沒見過他這副倒黴相。
雖然不合時宜,但她竟然特别想笑。
不巧的是與他視線相撞,興亦之收斂即将勾起的唇角,心虛地加快腳步離開。
進入更衣室,她迅速換好裙子,坐在凳子上梳理心緒。
榮钰銘的出現太過突然,她沒有心理準備。
當初兩個人感情很深,結束卻不算坦蕩,她裝不出冷漠的樣子。
她隻能盡力讓自己平靜,以一個沉穩的姿态面對他。
做好心理建設,興亦之鼓勵地拍拍自己的臉頰走出門,下一秒卻直接傻眼。
原本該在門口等她的化妝師,卻變成她最不想面對的榮钰銘。
他松散地倚着對門的牆壁,脊背微微彎曲,眼神深沉又嚴肅,不知在思索什麼要緊事。
死魚臉,又在裝酷了。
興亦之無聲歎氣,心中感慨一句天不遂人願。
榮钰銘聽到開門聲,站直身體看向她。兩人相顧無言,每每對上眼神,都會默契地同時看向别處。
微妙的前任氛圍感,終于在此刻出現。
興亦之沒懂他為什麼來等自己卻又裝啞巴,很快淡定下來。她垂眸打破沉默:“走吧。”
榮钰銘沒吭聲,隻跟随她的步伐。
更衣室到化妝間有段距離,榮钰銘總是用一雙罕見漆黑的雙眸,直勾勾盯她的側臉。即便興亦之再想裝作若無其事,也沒辦法完全忽略他的視線,她隻能别開臉回避他的眼神,加快腳步。
化妝間302。
新郎新娘去現場确認細節,隻剩化妝師在屋裡。
化妝師是個秀氣的男生,細心詢問興亦之的膚質及妝容要求。
榮钰銘靜靜站在一邊,居高臨下地看着化妝師的手在興亦之臉上塗塗抹抹,表情漠然。
她是淡顔系長相,不需要在妝容上糾結太久。
興亦之目不斜視,某道視線讓她心中發慌。現在的榮钰銘和剛認識時一樣,總是冷若冰霜的面貌。
他的視線過于直白地落在她的側臉,存在感太過強烈。
這個充滿攻擊性的眼神,不知道他是想解決掉她,還是想解決化妝師…
跟以前相比,他的氣質更加桀骜,壓迫感強到有點恐怖。
直到榮钰銘坐到一邊看手機,她緊繃的神經才終于放松,默默舒了一口氣。
怕是沒必要怕他的,但談過愛過,她不可避免地有點尴尬。
更何況,她偶爾還是會想起他。
正值盛冬,盡管屋裡開着空調,興亦之換完伴娘裙還是很冷,此刻竟然覺得回暖。
化妝師為興亦之塗好口紅,擡手抹了一把汗:“化好了小姐。”
興亦之看着鏡中與自己化的妝并無差别的妝容,禮貌笑着點頭:“謝謝。”
“空調溫度誰調這麼高…”化妝師邊嘟囔邊收拾化妝品,“熱死人了。”
榮钰銘穿着白襯衫,直視化妝師:“是我。抱歉,有點冷。”
興亦之偷瞄了榮钰銘一眼。
他面無表情,眼神中哪有半點抱歉的樣子?她感到無奈,但很清楚,他不笑的時候随便做個表情都像在挑釁人。
他氣場極強,化妝師隻尴尬地摸摸鼻子:“沒事沒事,我就問問。”
化妝師:…我有什麼辦法,他帥他兇他有理呗。
興亦之突然意識到不對勁,終于鼓起勇氣看向他。他的側臉輪廓清晰,鼻子高挺,眉頭微微皺着。
他額角有細密的汗水,椅子上是他的西裝外套。
不是很冷嗎,為什麼脫掉?
她的鼻子一陣酸澀。
榮钰銘卻直接起身穿上外套:“走吧。”
興亦之收起情緒,跟他一起到婚禮現場完整跟了遍彩排。
婚禮取消了一些繁雜的流程,伴郎伴娘隻需要陪新郎新娘走紅毯,為新人送上戒指後,跟随敬酒幫忙招待賓客。
彩排完畢,四人換回便裝再次聚到一起,氣氛微妙。
興亦之知道場面是因自己而尴尬,但也無暇去做活躍氣氛的人。
丁夢溫聲詢問:“亦之,你想住單人間還是跟家人一起?”
之前倆人溝通過,婚禮事務繁雜,興亦之作為伴娘要住在婚宴酒店。
“單人間。”興亦之沒猶豫,不願跟家人再有交集。
意料之中的答案,新郎拍拍榮钰銘的肩膀:“你送人回去。”
榮钰銘目光淡淡地颔首。
新郎拉着丁夢迅速離開,留下倆人大眼瞪小眼。
榮钰銘率先開口:“站着幹嘛,走啊。”
好冷漠的語氣…
興亦之壓下心底絲絲縷縷的委屈,告誡自己這是她最想要的結果,所以不必難過。
她低下頭,沉默地跟在他身後。到達房間門口,榮钰銘直接刷卡進門開了燈。
他沒離開,而是徑直往裡走,拉好窗簾、調好空調溫度,四處檢查了個遍。
榮钰銘絲毫沒有許久未見的局促感,這讓她感到詫異。
興亦之接過他遞來的空調遙控器,眼神卻不敢落在他身上:“謝謝。”
“我在你隔壁,有事打給我。”
“…”
“哦~我忘記了。”榮钰銘原本面無表情的臉突然露出一絲嘲諷的笑,“興小姐早把我删得一幹二淨了。”
興亦之隻覺得自己捏着遙控器的手愈發顫抖,說不出話。
榮钰銘盯着她細瘦白皙卻抖個不停的手,斂起笑容:“開個玩笑,緊張什麼?”他本欲離開的腳步在門口站定,“明天見。”
關門聲響起,興亦之慌張地反鎖住門。她靠在門上,千緒萬端。
一夜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