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1月,大三。
開學幾個月以來,興亦之經常收到情敵的騷擾。魏茵茵不知從哪裡弄到她的号碼,偶爾會打給她。
但這件事興亦之并沒有告訴榮钰銘,畢竟他的事業正處于關鍵時期,她不想因為這種小事影響他的工作進度。
這段時間最大的改變,就是宿舍生活變得和平了,不再像以前那樣雞飛狗跳。
不知是突然幡然悔悟還是如何,舒亦然沒再找過興亦之的茬兒。
但興亦之沒想到會在11月經曆最讓她痛苦的事情。
中午的天氣晴朗,興亦之卻莫名感到刺骨的寒。即便回到宿舍,她也隻覺得前所未有地發冷,像是再昭示某些變故即将發生。
下一秒,急促的電話鈴聲陡然響起,興亦之下意識地心慌。
電話響了半天,她才接起,傳來媽媽焦急的聲音:“快來東譚市中心醫院,你弟弟…你弟弟他出車禍了…”
媽媽的聲音那麼急,她卻覺得木然,下意識地問:“…爸爸呢?”
“也在醫院呢,你快來吧。”
興亦之焦慮地捏着手機,冷汗直流。她讨厭自己此刻的漠然,但她的内心無法控制地抗拒見到她那位所謂的父親。
她打了一通電話給榮钰銘,沒有接聽,大概在忙。
宿舍裡隻有她和舒亦然兩個人。
舒亦然第一次見她呆坐在椅子上,神情不虞、如臨大敵的樣子,便問:“怎麼了?”
興亦之猶豫一瞬,還是如實相告:“我弟弟出車禍了。”
舒亦然顯然沒想到是這個原因,微愣一瞬便起身穿上外套:“那趕緊走,我車在附近,送你去醫院。”
“好,謝謝你了。”
舒亦然開得很快,是平常輕易不會那麼快的速度。到達目的地,如約把興亦之放在醫院門口,舒亦然沒有寒暄,直接驅車離開。
兩個人本來也不是那種朋友之間能互相問候照顧的關系。
但即便如此,興亦之依舊覺得很感謝她。
興亦之急匆匆跑到母親發來的病房門口,彼時興炳熠已經脫離了生命危險。
她在宿舍收到媽媽發來的病房号時,因為不是搶救室也不是ICU,所以根本沒想到興炳熠的狀況這麼嚴重。
他是舞蹈生,一條腿卻打着很長的石膏被高高架起,脖子也被固定住,半張臉被紗布包裹着,滲出絲絲血迹。
興亦之瞥了一眼面色不善的興國濤,躊躇着進門:“怎麼這麼嚴重…”
父親母親的神色是那樣緊繃,哪怕是年幼時經曆失蹤險些喪命的她,也沒見過父母這般緊張關懷的模樣。
楊素娟情緒失控,泣不成聲:“你弟弟是昨晚打車跟同學去鄉下采景出的車禍,搶救了一夜我們才知道…”
興亦之安撫地拍着媽媽的後背,卻覺察出不對:“采景,采什麼景?”
舞蹈生怎麼會去采景?這應該不是他們的工作。
楊素娟隻是自顧自說着:“醫生說他這條腿…以後不能再繼續跳舞了…”
興亦之并不能共情,她失去夢想已經過了幾年的時間,當然記不清當時的感受,隻道:“隻要還活着,就有希望。”
興國濤冷哼一聲:“你說得倒輕巧。”
興亦之沒吭聲,她根本不想理他,連眼神都不想給。
興國濤見女兒油鹽不進的模樣,指着她的鼻子大罵:“興亦之啊興亦之,你害得我和你媽離婚還不夠,現在還要害你弟弟!你知不知道,這場車禍是死了人的!隻有你弟弟活下來了,司機和他同學都沒命了!”
興亦之聽得心驚膽戰,但卻一頭霧水,不懂這個神經質的老男人為什麼突然把矛頭轉向自己:“什麼叫我害他?我怎麼了?”
“你别以為我不知道你跟榮钰銘搞在一起了,年紀輕輕的你不知羞!人家未婚妻都給我打電話了,說你弟弟的事隻是個警告。再打過去已經是空号了,連錄音的機會都沒有!”
魏茵茵?
興亦之猜出來了大緻,但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沒理由因為一個人的一面之詞去放棄她悉心經營的感情:“所以你就信了?肇事司機呢?”
楊素娟歎着氣:“逃了,看撞擊痕迹是個大貨車。因為是鄉村小路上出的車禍,周邊沒監控。側面撞擊,行車記錄儀正面沒錄到。”
興亦之這才大緻推測出昨天夜裡的一切。
興炳熠和同學不知為何乘車下鄉采景,大貨車側面撞擊了司機及興炳熠同學的方向。
鄉下的清晨會有很多去往不同地點的沿途客車,興炳熠乘坐的車輛被客車人員發現,并及時聯系了救護車。又因為距離撞擊處比較遠,興炳熠撿回了一條命,但也搶救了一夜時間。鄉下小路稀缺監控,老式行車記錄儀錄不到側面,死無對證的情況下,魏茵茵打來了這通威脅電話。
這一切聽起來,太合情合理了。
興亦之覺得前所未有的震撼,她指尖都顫着,大腦一片空白。
她不清楚魏茵茵是見縫插針,還是訴說事實。
但即便是事實,也沒辦法通過合理的途徑追責,因為毫無證據。
現在唯一求證的辦法就是抓住逃逸的司機,但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難度可想而知。
所以興國濤這樣愛子如命的人,才會不分青紅皂白地把責任全都推到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