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裡的魚不好撈。

這是所有109研究所人員的共識。

這幾年饑荒缺糧，他們不是沒想過去河邊撈魚，給所裡添補點營養。

但這條下窪鄉的河水湍急，攜帶着大量泥沙，如出閘的猛龍般濤濤傾瀉而下。

食堂大師傅苑建國和所長李洪軍等人試了好幾回，剛剛将漁網放下水，就被迅猛的河水沖得稀裡嘩啦四散，讓他們撈不到魚，又賠了網。

沿岸的荒灘更是石頭嶙峋，尖得紮腳，讓人望而卻步。

久而久之，他們也不敢輕易下河，生怕被河水卷走。

這次苑小桃早起出門，就是直奔着河邊而來。

她背着背簍，邊走邊挖野菜，兩三棵不嫌少，偶有運氣好的時候，能碰到一大叢郁郁蔥蔥的野蔥，挖了順手往背簍裡一扔，不耽誤趕路。

她一路快走到河邊，沒去李所長前往下窪鄉時渡過的那一段荒灘，反而選擇了相反的方向，逆流而上——

來到了一處上遊較為平緩的河灘上。

這附近竟是一片蘆葦蕩。

就是這。

苑小桃放下背簍，歇口氣。

心知自己找對了地方。

上輩子，眼瞧着食堂裡的研究員們都餓得腿腳虛浮，瘦得跟麻杆一樣，她也不禁急在心頭。

有一次，她和堂叔苑建國在河邊走散，意外走到這裡，然後發現了這個好地方。

這條大河河水湍急，水速迅疾，在這個山窩窩的拐彎處，遇到這片水草茂密的蘆葦蕩。

蜿蜒的地勢便形成了天然的回旋，讓河水放慢了速度，滋養了河邊大量的魚類。

所以，這片河水竟成了最好撈魚的地方。

苑小桃二話不說，挽起褲腿，下蘆葦蕩撈魚。

走入河中不多遠，她就敏感地察覺到有魚在蘆葦底下倏地遊過。

速度快得像閃電。

她不疾不徐，屏氣凝神，視線認真地盯住水底。

憑感覺魚再次經過時，找準時機，猛地一彎腰——

“嘩！”

一尾大魚躍然而出。

在她的雙手中不停地擺動，尾巴的水都甩到了她的臉上。

苑小桃一臉水，笑得開心，把魚放進了岸邊的背簍。

她一連抓到兩條大魚。

看着清晨的日頭漸漸升高，時間差不多了，她上岸邊擰擰褲子濕啦啦的水，不等幹透，就輕快地邁着腳步往回走。

一回食堂，她就鑽進後廚。

兩條大魚都是野生黑魚，吃天然的水草長大，是淡水中營養比較豐富的魚之一，口感鮮嫩爽滑，蛋白質豐富。

此時，兩條魚都在背簍裡活蹦亂跳，肉質最是肥嫩鮮美。

用來做魚湯再好不過。

她拿刀背敲暈魚頭，利落地在水裡剖開魚腹，清理内髒，沖洗幹淨。

然後，拿到案闆上用刀一劃開——

劈，砍，片。

一陣清脆的哒哒切聲過後，兩條大魚被斬成了大小均勻的魚段。

雪白的豬油在熱鍋裡化開，發出濃郁的香氣。

苑小桃先将魚頭魚骨下鍋，炒到半熟，再倒入滾燙的一大鍋開水。

頓時，呲啦一聲，奶白的魚湯成形。

大火慢炖，魚湯滾滾，香氣漸起。

她看着時間點，在研究員平日來吃早飯的時辰前夕，依次在滾沸的魚湯中下入一片一片魚片，幾個滾落，魚片就熟透了。

最後，她輕松地撒入一點鹽，奶白馥郁的魚湯就炖好了。

她利落地掌勺做完，将一大盆魚湯從後廚端出來，沉甸甸地放在桌上。

随即，就見俞周來的最早，在清晨的旭日下推開食堂的大門。

來的正巧。

她盛了一碗熱氣撲鼻的魚湯，放到俞周的面前。

“嘗嘗怎麼樣。”

她澄淨的目光帶上了些許期待。

聞言，俞周在食堂的大圓桌側坐下，視線落在濃郁雪白的魚湯上。

大海碗的碗口足足有一掌大，鮮美的魚湯又濃又白，香氣撲鼻。

鮮美的氣息撲面而來，在熱氣滾滾中發出誘人的香味。

俞周盛了一勺，張口喝下，細細感受。

轉瞬，就見他因熬夜而困頓的眉頭不自覺舒展開。

整個人的五髒六腑都在熱氣滾燙的鮮魚湯浸潤下，舒服了不少。

他擡頭，目光與正在期待他回答的苑小桃視線不期而遇，真心實意地作出了自己的評價。

“好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