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心,我好像看到你的妻主了。”
恰逢初夏時節,長皇子府設了賞花宴,京城名門郎君都被邀請在列,作為工部尚書的長子文雅珺自也是早早收到請柬的。
雖說是賞花宴,可主角是鎮守邊關五年的鳳思霜仿佛也不是秘密。所以突然被長皇子府的小厮匆匆請到府邸中時,溫心是懵的。
他既非名門之後,母親也不是朝臣,聽到小厮讓自己帶着藥箱,溫心才明白了什麼。
今日郎君頗多,難免發生什麼意外,宮中的太醫大多是女子顯然不太方便。所以溫心不自覺的加快了腳步。隻是剛一入前院,文雅珺匆匆尋了過來,還沒頭沒尾的來了這麼一句。
溫心有些怔然,妻主……好遙遠的字眼。
溫心:“怎麼可能?你看花眼了吧。”
文雅珺:“絕不可能,她長的和你上次給我看的畫像,一模一樣。”
溫心堅定的搖頭。
祝佩玉是他親手殺的,刀口直入心髒,血液順着刀尖流入他的掌心,溫熱而又粘稠。最後全部滴落在地面,那是好大的一攤血。
即便不死,也難逃火場。
兩年前,溫宅的那場大火燒了兩天兩夜,火光沖天,炙熱如流火,硬是将南陽郡的第一場雪烘烤成一場小雨,待火焰燒盡時,隻留下滿地焦黑殘骸。沒有人替祝家人收屍,所以最後溫宅被官府的人夷為了平地。
祝佩玉沒了,沒得徹徹底底。
“畫像和本人還是有出入的,何況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偶爾有那麼幾分相似,也屬正常。”
文雅珺一想也對,轉而又道:“我說你花重金養的那些妝面師傅趕緊辭了吧,安北王一個武婦畫的都比他們好。妝面幹淨還漂亮,今日郎君們都被她勾的移不開眼了。”
溫心蹙眉:“有沒有那麼誇張?”
文雅珺冷哼一聲:“不信啊?不信帶你瞧瞧去。”
小厮是時打斷了兩人的交談,囑咐溫心快些。
溫心想起還有正經事,于是囑咐了文雅珺一句,匆匆跟上了小厮的腳步。
受傷的郎君名叫尤懷,溫心對他有幾分印象,他生的妖媚,是文雅珺這等貴子最不喜愛的兒郎,認為他生來就會勾引娘子。
其母尤如意在司天台任職,地位尴尬,這幾年國泰民安,所以女帝開始信奉天象之說,司天台地位水漲船高,但群臣卻嗤之以鼻。
所以受傷的尤懷的身邊,隻有一個穿着粗布麻衣的小厮照應。
溫心來時,尤懷已經醒了,頭上的傷隻是簡單的擦洗了一下污漬,依舊血肉模糊一片,甚至傷口上還留有腐爛的綠草。尤懷也不在意,呆呆的望着房頂,溫心問他什麼也不說。
溫心隻得認真仔細處理了他的傷口,奇怪的是,傷口和小厮形容的相差甚遠,根本不是不小心撞的,而像是被人拿石頭反複砸的。
兒郎們在意臉面,就算與人發生了龃龉,也不至于下這麼重的手,更不會傷及面部。
那會是誰幹的?
很快,溫心知道了答案。
脈象跳動流利、回旋有力。
溫心指尖發顫,臉色微微一變,定了定神才道:“你……”
尤懷終于開口:“你會幫我保守這個秘密的,對嘛?”
他的聲音低沉,似乎還帶了一些威脅,溫心以為他被情人背叛情緒不穩,并未與其計較,隻點頭道:“好,我不會說,包括你的母親。”
尤懷終于偏頭看向他,眼眸忽的紅了:“可以幫我打掉這個雜種嗎?”
溫心猶豫片刻:“如果你需要,可以來濟世堂找我。”
尤懷無力的道了聲謝,便又轉回頭看起了房頂。
溫心默默收拾好藥箱,同等在門外的尤大人道:“令郎并無大礙,不過傷口太重,恐會留疤。”
尤如意臉色一變,暗暗道了一句:“真是個沒用的東西。”
溫心低眉斂目,兒女是父母最珍貴的寶貝,但在京城不是,他們大多和母親的前程綁在一起。在尤如意看來,靠兒子換錦繡前程的這條路斷了,尤其她的兒子生的不錯,明明可以靠姻親得到不菲的好處,這下全完了!
這讓她更加惱火。
但事已至此,與其惱火不如換另一個靠山。她馬上堆起笑臉:“溫大夫,救小兒的娘子也落了水,能否請你幫忙診治一番?”
溫心點頭:“帶路吧。”
直至兩人走遠,尤懷的房門,竟再次被一身着杏色衣裙的女子推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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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見到祝佩玉……的那張臉時,溫心愣怔當場,一瞬間世界變的寂靜無比,他聽不到任何聲音,隻是目光淡遠的投向尤如意所指的方向。
他看到‘祝佩玉’與安北王淡定自若的交談,偶爾露出嫌惡的神色,轉瞬間又換成無奈的扶額。
而尤如意在一旁喋喋不休的交代:“稍後溫大夫可要小心為那個娘子診治,能被安北王帶來參加這種宴會,安北王對她的信任可想而知……還有,麻煩溫大夫為其診脈時,務必要蓋上一張帕子。這位娘子啊她不近男色。溫大夫、溫大夫?你在聽嗎?”
溫心回過神,隻喃喃了個:“好。”
他随尤如意來到安北王席面前時,安北王颦起劍眉:“怎麼是個男大夫?”
尤如意尴尬的賠笑:“殿下有所不知,溫大夫的醫術了得,而且我也囑咐他了,不會直接接觸娘子的,還請殿下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