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雨璇心中一跳,怎麼讓他給聽見,他何時有聽牆角的習慣。
不過那目光與他的表情極不相配,表情極度受傷,像隻被人抛棄的喪家犬。
蘇寒山是去西苑尋蘇寒辰,向他請教功課,完了與蘇曼不約而同的去往東苑。東苑與西苑是長廊相接,蘇曼先與他,他落後在長廊盡頭拐角處,視線不及,在聽見姜雨璇的聲音後本意是要上前打招呼,可是又聽見“阿娘來替我哥哥問話”這句,聯想到除夕當夜,他心中一緊,步子停住。
而當她說完“婚配”兩字時,他加緊步伐,朝兩人走去。
蘇曼就是在這個時候先一步瞧見他。這個弟弟她了解,他的心意,早已探得一二。
“三哥哥,你去作甚?”姜雨璇攔住他。蘇寒山目視前方,眉眼之間是前所未有的堅定與勇氣,“去告訴姑母,我喜歡婉清姐姐,雲升表哥不可以奪人所好。”
“你不可以去。”姜雨璇攔在他身前,阻止他去東苑中堂,“三哥哥,到底是誰奪人所好?你喜歡婉清姐姐,難道我哥哥就喜歡不得?”
十七歲的年紀,要說她看不出三哥哥對婉清姐姐不同是不可能,隻是她萬萬沒想到,上次大姐姐出嫁,自家哥哥便對婉清姐姐一見鐘情,他偏偏埋在心底,不告訴她,最後情難自盡,除夕那夜得知她在蘇家守歲,借着賞雪去見她,本意是要趁機表白,結果因膽怯仍不敢表露。
而後那夜三哥哥的霸道給了他猛然一擊,他決定要主動,先下手為強,讓母親去探一探,若無婚約,他便可以名正方順的去追求他的幸福。
她敬重這位三哥哥,但是在遠近親疏上肯定是維護自己的親哥哥。
蘇寒山憤怒的盯着她,将對姜雲升的憤怒轉嫁到她的身上,“喜歡不得。”
他擡步繞開她,又被她攔住。
姜雨璇理直氣壯道:“三哥哥,你喜歡婉清姐姐又怎樣?她喜歡你麼?”
“要你管。”
“三哥哥,你怎的如此霸道,你能喜歡婉清姐姐,我哥就不能喜歡,你也要看看婉清姐姐喜歡哪個。再說就算你喜歡,你也要讓着我哥哥,他已經二十三歲,而你還未弱冠,不能娶親。”
“雨璇妹妹,你果真不講道理。”
“三哥哥,到底是誰不講理?萬一婉清姐姐喜歡的是我哥,你如何說?”
蘇寒山默不作聲。一旁的蘇曼插不上話,無奈撫額,趁這個空檔,勸姜雨璇:“雨璇,即使你是雲升的親妹妹,也不可幹涉他的情感,我認為這事是寒山、雲升、婉清他們三人之間的事,應由他們自己去解決。”
她将姜雨璇請到一旁的亭台安撫,蘇寒山得了空,快步去中堂。
中堂。
蔣娥的話剛落音,蘇寒山便從後宅跑進來,喘着聲道:“阿娘,我喜歡她。”
三人皆是一愣。
蘇寒山重複道:“阿娘,我喜歡她。”
柳容見他玉面泛紅,應該是急着跑過來,替他整理了錦袍,才問:“你喜歡誰?”
蘇寒山垂下腦袋,意識到因沖動與憤怒向在場的三位長輩說出了藏在心底的秘密,此刻他又膽怯了,不知如何開口。
“嗯?”柳容示意他繼續。
腦海裡不斷閃現章婉清的音容笑貌,他難以想像若有一日他的身邊沒有她,他會如何?倘若表哥将她奪去了,他會不會做出失控的事?既然表哥都已經明确要與他搶人,他還有什麼好羞澀的。
蘇寒山鼓足勇氣,擡起頭,目光堅定的回答道:“我喜歡婉清姐姐,我想要娶她。”
一語落地,如平地一聲雷,三人表情各異。
柳容又驚又喜,驚的是兒子居然克服羞澀,敢在衆人面前表達心中欲望,喜的是他終于開竅,終于認識到對章婉清不同尋常的好是喜歡。
蔣娥是詫異,這三郎竟然一夜之間開了竅,他家二郎怎的還像個書呆子。
蘇清瓊則是僥幸與擔憂,僥幸她未捅破這層窗戶紙,不然她的老臉不知往哪裡擱。擔憂的是這三郎已經明确表明他的想法,他家兒子恐怕要受苦了。
不過,僥幸未消,蘇寒山的話又令她心跳加快。
柳容問他:“為何今日突然與我說這些?”
蘇寒山将方才在西苑發生的一切陳述了一遍。
柳容與蔣娥不約而同的看向蘇清瓊。
蘇清瓊尴尬得恨不得原地消失,不得不回了一個笑容,用來掩飾此刻的難堪。
蔣娥說話直白,“怪不得适才妹妹話裡有話,原來是在替雲升探口風,都是一家人,想知道甚麼直接問不就可以。”
柳容反倒安撫她,“妹妹替自己兒子打算無可厚非,哪有父母不偏向自己的孩子,婉清姑娘是個好孩子,兩個孩子喜歡她,你我都看重她,是樁好事,隻是這事我認為還是得孩子們自己解決,我們做長輩的不應該摻和。”
蘇清瓊連忙點頭:“嫂嫂說得是。”
她給自己續了一盞茶,快速喝完後借故去尋姜雨璇得以脫身。
蔣娥知曉柳容和蘇寒山娘倆有話要說,也離去。
柳容瞧着兒子又是心疼又是欣喜,自打兩年前落水,他性情大變,以前調皮搗蛋的性子不見了,變得膽怯和害羞,不喜與人打交道,見着熟人也是打個招呼便完事,能說的話統共不超過三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