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屠夫也似是不用他說什麼,他得了楊大夫一句準話後,又對錢氏說:
“娘子,時間不早了,家裡還等着開攤,你跟我先回去,這裡就交給楊大夫了。”
錢氏擦了擦眼淚不放心斷指張:“進寶他。”
張屠夫上前攔住她粗壯的腰身,帶着人往外走,說到:
“走吧,進寶沒事,我讓大虎盯着。”
錢氏回頭看了一眼斷指張,随後便順從地跟着張屠夫走了。
他們一行人來時加上昏迷不醒地斷指張一共五人,走的時候隻留下了那叫大虎的大漢。
大虎跟斷指張差不多年紀,如今在張屠夫手下學手藝,十分聽張屠夫的話。
眼下張屠夫走了,他抱胸立在不大的醫館内瞪着楊大夫:
“愣着做什麼,給老子治。”
“诶,治治治。”
楊大夫揚聲叫來了早躲到不知哪兒去的徒弟,開始給斷指張治傷。
……
甯南鎮以前雖然算不上繁華,但也稱得上一句熱鬧。
可現在大街上很是蕭索,基本上看不見幾個人,街道兩旁的店鋪也大多大門緊閉。
自打外面亂了起來以後,鎮上的人能跑的都跑了,跑不動的就留下來等死。
當然也有幾家富戶,暫時不缺錢糧,又怕路上遇見土匪叛軍所以留了下來。
但這樣的人家,大多都養了護院,平常人根本進不去。
所以餓死了那麼多人,也沒幾個人敢把注意打在他們身上。
張屠夫和錢氏往外面鎮子外走去,一路上,錢氏一路走一路咒罵。
張屠夫都耐心地聽着。
直到在拐角看見了個衣衫褴褛的婆子抱着個小孩跪在那裡要飯,他出聲說了句:“可憐。”
錢氏的咒罵聲一頓也看向了那對祖孫,眼神變得怪異起來。
甯南鎮什麼時候有要飯的了?
張屠夫擡腳往那要飯的婆子處走去。
“孩子多大了。”
婆子聽見有人問話,遲鈍地擡頭看過來,見到三人後,神情麻木地念叨着要飯的話:
“大爺行行好,給口吃的,大爺行行好,給口吃的。”
要飯的祖孫兩人渾身髒兮兮的,張屠夫也不嫌髒,伸手想摸了摸那蜷縮在婆子懷裡的孩子:
“這孩子怎麼了?”
婆子從常山郡走過來,壞事見得多了也有幾分本事。
這邊張屠夫一伸手想摸她的孫兒,她立刻表情一變,警惕地盯着張屠夫,把孩子抱着躲開了他的手:
“你要幹什麼?”
張屠夫手摸了個空,他也不惱收回手,笑了笑道:
“你們是逃難過來的吧?”
張屠夫摸孩子的舉動讓婆子不大放心,所以本不想理他,可在這裡跪了這麼久,就見到這三人了,所以她過了一會兒還是回答道:“從常山郡來的。”
甯南鎮在端州,端州距離常山郡有千裡之遙,但都在大齊的北邊。
如今整個北邊幹旱鬧起了饑荒,其中最嚴重的地方之一就有常山郡。
常山郡不僅是饑荒的問題,就在三個月前,定山侯和晉王才在常山郡打了一仗。
平民百姓在那地方活不下去了,跑得跑死的死,都快成一座空城了。
張屠夫聽說婆子是從常山郡來的,歎了口氣:
“可憐的孩子。”
說完他便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遞給那婆子道:
“今日出門得急,沒帶什麼,這肉幹你拿着吃,别餓着孩子了。”
婆子沒有接,隻緊緊抱着懷裡的孩子。
“如果孩子有什麼不好的,前面有家醫館大夫姓楊,我和他認識,你可以去找他給孩子看看。”
那婆子沒吭聲。
張屠夫也不勉強,他把肉幹放在地上,溫聲說道:
“甯南鎮和常山郡一樣,大家都在餓肚子,你們祖孫别在這裡久待,治好了病就趕緊走吧,路上護好孩子。”
張屠夫交代完這句話後,便起身走了。
看起來像真的隻是好心給了讨飯的祖孫兩人一些吃的。
“奶,我餓。”
婆子眼看着張屠夫三人走遠,又垂眼看着地上的肉幹,沉默着。
這時餓得還剩半條命的小孩兒似是聞到了肉香,小聲說道。
婆子忙低頭看着孫兒,對上那雙異常大的眼睛,他也顧不得其他,撿起了地上的布包,把裡面的肉幹撕下一點一點地喂進孫兒的嘴裡。
“明天你來看進寶的時候,帶上些水。”
另一邊走遠了的張屠夫對錢氏說道。
錢氏點了點:“我知道了。那進寶……”
生意重要,但她還是惦記兒子。
孫大夫的話她聽得懂,她是真怕兒子出事。
“别擔心,進寶會沒事的。楊立身要是治不好進寶,我會就刮了他。”
錢氏點頭:“到時候我來下手。”
張屠夫笑了一下:“好,讓你來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