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咚——”
七月初七,辰時。
錦甯城無望山上的鎮祟鐘響了三下,連帶着滿山草木,都為之震顫不止。
山腳下,牢牢攥着對方手的城主夫婦同時松了口氣,激動地轉頭看向對面,喜極而泣。
“成功了!成功了!”
“六小姐真的敲響了鎮祟鐘!她第一次嘗試,居然就做到了!”
聚集在他們身後的城中百姓,更是歡呼雀躍。有擊掌後抱頭痛哭的,有向着四面八方撒錢的,還有燃起香燭鞭炮,對着山上叩拜的。
其中有一位老漢,舉着根一人多高、手臂粗細的大香,在人堆裡尤為的突出。
“祈願仙子庇佑,讓我家母豬一胎生十隻崽子!”
“且慢!”
淚眼婆娑的城主耳朵微動,在聽見這話後猛地擡起頭,瞬間就鎖定了正在往前傾的大香。
接着就是快把腦門磕到地上了的老漢。
城主的心髒當即就停頓了一下,趕忙胡亂地抹了把臉,然後急匆匆地飛躍進人群,一把托住了老漢的腦門。
“頭下留情!”城主朗聲,同時運轉靈力,将自己的聲音擴響。
“諸位!我知曉,自打家中小女降生以來,便流傳着諸多傳言,什麼聖人立世、天仙下凡、澤被天下。今日趁着這個機會,我正好在此替小女澄清,一切都是虛言,切莫當真。”
可這話,隻是讓百姓們露出一副“我懂得”的表情,他們不是笑着捂住嘴,就是戲谑地比着噓的手勢。
被強制阻止了叩拜的老漢更是哼了一聲。
“城主怎麼能當着山神的面,說謊呢?”他不悅地拍開了城主的手,另一隻手也不見怎麼用力,就輕而易舉地把半截大香給插入了土。
在虔誠地雙手合十,對着大香拜了三拜後,老漢才拍地而起,邊撣着膝上的塵土,邊轉過身。
直到背對着大香後,老漢才一改臉上的崇敬,沖城主皺起眉來:“城主,你别怪老頭子說話難聽,我的修為雖然不及您,但好歹也是長在這無望山腳下的。六十三年了,來無望山的人沒有百萬,也有十萬,卻隻有兩個人得到了鎮祟鐘的認可,敲響了鐘聲。這其中,一個是六小姐,另一個可不是城主您!”
這話引得不少人附和,交頭接耳起來。
無望山,乃百年前九大仙門共同抵禦妖族後,将那些妖怪邪祟永世鎮壓之地。
關于其中的這個“望”字,有諸多說法。
一說是“無忘”修仙先烈們的熱血犧牲,一說是震懾妖族,斷絕他們入侵人間的“無望”念頭,還有一說是保佑世間再不會受到“無妄”之災。
其中流傳最廣的,便是無望。
因為在山頂,有九大仙門之首——應天宗的上一任宗主留下的本命法器,鎮祟鐘。
該鐘在得到主人的血肉獻祭,成為鎮壓大陣的陣眼之後,逐漸生出了器靈,并以斬妖除魔為己任。
祂便是百姓口中的山神。
不僅守護着人間大地,還守望挑選着後繼濟世之才。
因為無望山下鎮壓大妖邪祟的緣故,妖氣、邪氣、戾氣都極重。是以,隻有心志極堅之人,才能于生辰之日、之時,身披十二時神守護之力的前提下,獨自登山。
能在一個時辰内登上山頂的,不足一半。
而這一半中,能與山神的神識産生共鳴,得以敲響鎮祟鐘的,兩隻手都數的過來。
這些修仙者,無一不在日後成為了修仙界的中流砥柱,各道第一人。
于是這登山敲鐘,便演變成了一個修仙者們約定俗成的“仙緣試煉”,用俗話來講,就是天才和庸才的分水嶺。
老漢這話,就相當于是當着這麼多城中百姓的面,給一城之主打上了“庸才”的名頭。
不過城主并沒有為此生氣,隻是眼中的焦慮更深了。
他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後,重重歎出:“小女能敲響鎮祟鐘,隻能說她得到了山神賜福,算不得什麼仙子。諸位若是叩拜她、向她祈願、望她賜福,那實在是太過折煞小女,給她的修行之路增添無端的因果。”
原本還狂熱無比的百姓,一聽這話,神情都認真了不少,就連老漢也垂下眸,深思了起來。
但有一個書生打扮的青年卻用力地擺起了手:“非也非也,此言差矣!”
“城主大人您太謙虛了!當世天驕,彼時敲響鎮祟鐘時,最年少也已十五歲了!哪像我們六小姐,她今日,才剛滿三歲啊!大家夥兒說是不是!”
随着這位書生打扮的青年振臂一呼,剛沉寂下來的百姓們,頓時又發出了雷鳴般的響應。
“是!”
“是!六小姐就是仙子下凡!”
幾乎所有人都高舉起了手臂,用力上下地揮動着,而且還一個比一個的聲音大,到最後幾乎喊破喉嚨。
那書生見狀,雙手往下壓了壓,接着吹捧:“六小姐三歲之軀,不到一個時辰就攀至山頂,可見仙體靈胎!六小姐三歲之智,便能與山神相通,可見靈心慧性!”
“言重了,實乃小女一片赤子之心,聽聞生辰之日,有機會為國求得鎮祟鐘聲,蕩滌污穢,便想要試一試罷了。”
面對書生顯而易見的捧殺,城主的臉色逐漸發冷,并試圖打斷。
可書生卻是頭一扭,當做沒有聽見,并且話裡話外還更為誇張了:“衆所周知,六小姐降生之時,便天降祥瑞,霞光漫天、河溪倒流、鶴飛魚躍,還得了國師批命,謂之仙緣極深。換言之,六小姐早晚會飛升成仙,帶領我們整個錦甯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