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她快落地時踹了她一腳,給了她一個緩沖
是絡川。
“你……”王秀剛要罵人,卻罵不出來了。
她剛才掉落下的地方,赫然出現了一頭長約數十米的巨蟒。
那巨蟒兩隻眼睛張得老大,蛇嘴大張着,裡頭插着一把鋒利的柴刀,血和涎水留了一地。龐大的蛇身因這劇痛正不停亂甩。那柴刀竟還真的被它甩了出來。
它快速地在草叢中穿行,王秀兩眼一黑吓暈過去。
張月愣愣地站着,才反應過來絡川那一柴刀竟然是為了救人。一時間不知道應該先去救王秀,還是先跑。
“趴下!”絡川大喊。
張月的身體比腦子反應快,絡川一喊她就趕緊就地趴下。
蛇身扭動着從她頭頂掠過,直沖着絡川而去。
黑鱗巨蟒口中發出模糊的聲音,它居高臨下地盯着眼前的絡川。
她皮膚比常人看起來蒼白得多,臉頰上幾乎沒有血色,黑沉沉的眼睛看向它,有種說不出的怪異。
她整個人都很瘦削,甚至能看到她衣服下凸出的骨頭。讓人很難想象這小身闆怎麼能用出那麼大的力氣。
黑鱗巨蟒正欲張開血盆大口向前,心中卻忽然生起一股無法言說的懼意。
那仿佛是一種對它妖魂生而有之的壓制,壓得它甚至有跪服的沖動。
就好像……好像眼前站着的是道行深不可測的大妖一般。
絡川淡然地看向它,眼中不僅沒有絲毫畏懼,甚至還有輕蔑。
黑鱗巨蟒修煉百年,吃了好幾條人方有今日之勢,早已探定大小福山都沒有它的敵手。
巨蟒總覺得是自己看錯,再度凝神細看,怎麼看都覺得站在它面前的分明就是一個普通人族的小孩。
巨蟒不再疑神疑鬼,忍着那股懼意張開血盆大口,決定先把這礙眼的人吞吃下肚再說。
張月擡頭正看到這一幕,她想喊卻喊不出聲音,隻能眼睜睜看着那大口閉合。
但張月想象中的絡川被蟒蛇吃掉的畫面并未出現。
那把柴刀不知道什麼時候又回到絡川手中。
這一次,柴刀自下而上,貫穿了蟒蛇的蛇頭。
被蛇血灑了滿臉的絡川從蛇嘴裡滾出,她利索地翻到蟒蛇身上,用盡渾身力氣把附着了妖力的柴刀沒入這條蟒蛇的七寸。
蛇打七寸,即便它是蛇妖也不例外。
重物墜地,蛇妖至死都想不明白它怎麼會死在一個如此弱小的人族手上。
确定它真的死了後絡川收起柴刀,不慌不忙地運氣壓下喉頭的血。
剛才她動用複生以來修煉出的妖力,一舉斬殺這條已經有百年道行的蛇妖,卻因此觸動了碎裂妖魂上的傷,如今她額間、脖頸處已皆是汗。
“啊——”兩聲劃破天際的尖叫聲。
一聲是剛醒的王秀。一聲是擡頭的張月。
清風吹來,絡川背光站在那裡,她身上布滿腥臭的血迹,看着如惡鬼一半猙獰。
“走吧,下山。”
本來平淡的語氣都顯得詭異起來。
王秀翻了個白眼,又暈了過去。張月牙關打戰,眼睛抖了又抖,也幾乎在暈過去的邊緣。
自這天過後,王秀和張月吓得大病一場。以前她倆總上門去叫絡川玩或者幹活,現在在路上碰到絡川都遠遠地繞道走了。
絡川在意識到她們是在有意疏遠後,也無甚在意。
讓她在意的,是村裡的流言蜚語又多了起來。
“林家丫頭真的邪門!”
“就是!我外甥女張月親口說的,是林絡川身上的邪祟殺了那大蟒蛇。”
“那蛇要不是被官府拉走了,能賣不少錢呢。”有人的話題默默跑偏。
“誰說不是,誰能想到大福山作怪的是條大蟒。”
“你們說林絡川能殺大蟒蛇,她身上的邪祟不會比蛇精還惡吧。”話頭又轉回絡川身上,像是認定她身上有邪祟。
林正從鎮上趕集回來,就聽到村裡人在大樹底下說他女兒。他是個鐵匠,長得高大且一臉兇相。
聽了這話脾氣立馬上來了,沉着一張臉:“我女兒好端端的,哪個鼈孫脫了褲子放屁在這胡說八道!”
村人乖乖閉上嘴。
等确定林正走遠了,她們又湊到一塊繼續說:“我看不止林絡川邪門,她爹也邪!”
“就是就是,要不誰家媳婦生孩子都好好的,偏他媳婦生完林絡川人就沒了。”
……
林正帶着趕集買的東西走進家門時,發現絡川正在躺椅上睡覺。
村人的話突然闖進他腦子裡,他湊近一步看着女兒的臉。分明還和記憶中的一樣,邪祟?什麼邪祟。絕無可能!
隻是這回他雖然還是這麼想,卻沒什麼底氣。
林正皺着眉,忽然發現女兒睜開了眼睛。
絡川張嘴叫人:“爹。”
叫爹這件事對她來說很新奇。
她的真身生于天地,非要追本溯源,那天為其父,地為其母。
活了兩千年,她也沒叫過誰爹。但現在用着這軀體,她不能表現得太怪異。
至少,不能讓這個每天和她生活在一起的人覺得怪異。
林正聽她叫自己,心先軟了一分,趕緊遞過去一個紙包:“你愛吃的綠豆糕,吃完了就把藥喝了。”
口感綿密的綠豆香氣在嘴裡綻開,絡川的心情跟着變好。
林正看臉上也挂起笑:“晚上爹給你做紅燒肉,你還想吃什麼跟爹說。”
“我去趕雞。”聽說要做菜,絡川把剩下的綠豆糕封好收起來,朝外走去。
“行。”林正拎着肉進了廚房。
自從妻子去世後,他又當爹又當娘,一個人帶兩個孩子,現在廚藝已經很看得過去。
當林正把肉腌制好挽起袖子出來時,看到女兒已經正把家裡的雞往回趕。
林正看着幾隻雞排隊跟在絡川後面的奇景忍不住說:“這些雞要不說是你每天喂大的呢,還是跟你親。”
絡川勾動嘴角沒說話。它們不是跟她親,是怕死罷了。
即便絡川現在妖魂碎裂,幾乎無法被探查出來,但它們依然會對絡川有天然的畏懼。就像那條已死的黑鱗巨蟒一般。
晚上吃飯時林正往絡川碗裡舀了一大勺紅燒肉:“多吃點。”
絡川看着碗裡堆得冒尖的肉,心想,人族還有一個讓她喜歡的優點,做的飯菜好吃。
飯吃得差不多時,林正從懷裡掏出一封書信:“絡兒,你哥給我們寫信回來了。你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