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歎氣道:“阿硯那孩子太倔了,我說什麼他都不聽,還是麻煩你了。”
“嗯,那我就不叨擾您了。”
“唉,那孩子現在估計又跑後山去了……”
“好的,我去找他。”依蔓點點頭,出了屋門。
她走出村長家的時候回頭看了一眼,村長佝偻着蒼老的身體,正站在窗邊看着夕陽的方向。
依蔓想,在這位老人的回憶裡,赤暮村的楓葉必然極為美麗吧。
籬笆外,雙雙依舊在和同齡的孩子們玩耍。五個小孩子蹲在地上圍成一圈,不知在讨論什麼。
見依蔓向她走來,雙雙便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朝她笑:“姐姐要和我們一起玩嗎?”
“下次有機會再一起玩,”依蔓搖搖頭,“你知道你二哥去哪了嗎?”
雙雙笑道:“知道呀!肯定又是去後山啦!”
“你能帶我去嗎?”
雙雙擰了擰手指,愁眉苦臉:“可是我出不去村呀……反正二哥走得不遠,晚上肯定會回來的,姐姐你就和我們玩一會嘛,我可喜歡那條‘水魚’啦,可惜散得太快啦……”
依蔓摸了摸雙雙的頭,凝了五條水做的魚,給每個孩子分了一個。
她蹲下身平視着孩子們,目光在他們稚嫩的臉上轉了一圈:“其他人呢,有能出村嗎?”
一個男孩捧着“水魚”鼓了鼓臉頰:“我們都出不去!”
依蔓見他臉上不知在哪蹭了一長條的黑灰,便想拿一條手絹給他擦一擦,可惜她身上并沒有帶手絹。
她隻好放棄這一舉動,問孩子們:“那後山在哪裡?我自己去找他吧。”
孩子們都舉着手給她指路:“我知道我知道!”“就在那邊!”“對呀對呀,硯哥哥的娘親就睡在那邊!”
依蔓和薛硯是從赤暮村的西邊進的村,而那所謂的“後山”則在東邊。
她看了一眼暮色中那座黑沉沉的山峰,問雙雙:“你二哥晚上一定會回來?”
“是呀是呀,”雙雙依然沒放棄把依蔓叫來一起玩的行動,“二哥他又不好玩,别找他玩啦!我們玩得有意思多啦!”
其他孩子也對水做的魚愛不釋手,紛紛表示贊同。
“我找他有重要的事,”依蔓說,“也有可能可能找不到,等晚上我再回來。”
她揉了揉在被寒風吹得有些發冷的臉,轉身朝後山的方向走去。
依蔓走之後,小孩子們便湊在一起讨論起來。
“哎哎哎,那個姐姐好漂亮!”
“對呀,真的好漂亮!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頭發藍得那麼好看的人。”
“而且好白呀,是不是鎮上的小姐?”
雙雙一錘定音:“别想了,這是我二哥未來的娘子!”
“哎?雙雙你昨天還說以後把硯哥哥許配給我,怎麼就不作數了……”另一個小女孩哭唧唧道。
“但是你又不會變魚,二哥肯定不喜歡和你一起玩……”
“嘤!雙雙是個大騙子!”
“大騙子!我要回家告訴我娘!”
雙雙頓時眼裡也含了淚:“哇!我不是騙子!”
總之,這又是赤暮村孩子們雞飛狗跳的一天。
另一邊,依蔓已經順着村後的小徑走入了後山。
這條路顯然經常有人走,擋路的荊棘與樹枝都被蠻橫地燒得一幹二淨,徒留下一些黑色的痕迹。
她身上的衣着比起之前要輕便不少,因此走山路也比之前快了很多。
依蔓本以為自己要花一番功夫才能找到薛硯,沒想到順着小徑才走了一刻鐘便遠遠地看見了他。
那個黑發灰衣的少年背對着她跪在地上,身前是一個極簡樸的墳墓。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去,墓碑與樹木的陰影都融在了一起,冷然而寂靜。
“硯哥哥的娘親就睡在那邊!”之前那個小女孩是這麼說的。
墓碑上的字依蔓看不清楚,但她已經可以猜到,那是薛硯母親的墓。
依蔓站在一棵枯敗的大樹下,踟蹰了一會,一時間不知道自己到底應不應該上前。
就在她猶豫的當口,少年已經傾身撫上了墓碑,低聲說着什麼。
依蔓便沒有打擾,隻是靜默地看着。
等薛硯終于說完所有的話,站起身拍完膝蓋上的塵土,轉身準備回村時,才看見樹下遠遠地站着一個藍發紅衣的少女。
薛硯揚眉問她:“大姨叫我回去吃飯?”
“不是,村長讓我來找你。”
他的神色迅速地冷淡了下去:“她叫你來勸我放棄?”
依蔓看着他,沒有說話。也許是天色太晚,那雙淺藍的眸子帶上了某種暗沉的色澤。
薛硯說:“不必勸了,我剛剛已經在母親墓前立過誓言,此生一定要解決掉這個結界……”
“護人之界,唯有殺心可破,”依蔓說,“我不是來勸你放棄的。”
“那你就不要重複這個老掉牙的句子,我聽着煩。”
她說:“我從來沒有在書上見過‘護人之界唯有殺心可破’的說法,法術攻擊是不會有心的。所以,你能告訴我這個句子的來源在哪裡嗎?”
“來源?”他沉思了一會,“我娘從來沒說過這種話,好像隻有村長一直在念叨。”
“好,我知道了。我會幫你破這個結界。”
他皺眉望着她。
依蔓不閃不避地與他對視:“蒼武帝在上,我于此起誓,赤暮村結界之事會得到解決。”
薛硯依然沒有解開眉頭:“這不是你的事情。這個結界真的很麻煩,你要是破不了……”
她仰頭,舉起右手:“交易成立吧?我幫你破結界,你幫我做一件事。”
那白皙纖細的手腕内側并沒有任何痕迹,可他們都知道,那裡曾經有一個鮮血結成的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