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還有一更潦草的小字,這次依蔓花了更長的時間來辨認:“長大了好好孝敬你娘。”
她的鼻子忽然有點發酸。
依蔓沒有動那個鎮紙,更不會翻開看那本書裡面寫的都是什麼。她是抱起被子回到了樓下,把被子蓋在了薛硯身上。
暈倒的他睡姿極為乖巧,至少沒有再像上次打地鋪的那個早晨,四仰八叉地把被子踹到一邊。
依蔓從樓上搬下來一把椅子,又拿下一本已經寫滿字的小冊子,認真地翻看起來。
薛硯醒的時候隻覺得渾身上下都有點疼。
依蔓坐在不遠處的椅子上,安靜地翻閱着一本書冊,聽到動靜便問:“醒了?這次比上次早了一個多時辰。”
他龇牙咧嘴地坐起來,轉了轉手腕又轉了轉肩膀,才說:“呼,當然醒得快,這次忍住了,力量又沒耗空。”
依蔓問:“你這是怎麼回事?”
薛硯的身體情況比上次好多了,他很快便站起來,一邊卷起地上的被子一邊說:“從小就這樣,情緒一激動就控制不了自己。”
“事後記得嗎?”
“當然記得,”他笑,“我還能自己進入那種狀态。”
“唔,”她思索了片刻,肯定地搖搖頭,用手指叩了叩椅子的扶手,“那就不是法術暴走。”
他把被子卷好抱在懷裡,問道:“你都不怕我的嗎?大叔他們第一次見我這樣都吓得夠嗆。”
“确實害怕。”
“哎……我就說……”
她看着他垂頭喪氣的樣子,又補充道:“不過好像沒對我有任何傷害,所以想想就不怕了。但我還是想不通,你到底是怎麼回事。”
“想不通的事情就不要想了,”他抱起被子往樓上走,“你才多大,要是什麼都知道了,那些活了一百歲的老爺爺老奶奶怎麼辦。”
“說的也是。”
他忽然又停在樓梯的中間,回頭對她說:“被子,謝謝啊。”
“不用謝,舉手之勞。”
她把鬓邊的發絲别到耳後,仰頭看着那個已經完全恢複精神的少年。
他的頭發又因為太長時間維持同一姿勢而被壓得有點亂,有幾撮滑稽地翹着,和之前那種漠然的狀态判若兩人。
她一直壓抑着心情驟然放松下來,居然有點想笑。
他大步走着,很快便消失在她的視線裡。依蔓低下頭,把目光投向這個她已經校正了兩遍的冊子。
這個冊子還有很多需要完善的地方,可她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當薛硯回到樓下,依蔓向他說明了這個冊子的用途時,他顯然十分驚訝。
“什麼?給雙雙的?”
“嗯,”她點頭,“我對于别的法系确實很不精通,而赤暮村的孩子裡隻有雙雙一個凝水法系的。也算是給她的臨别禮物了。”
“臨别禮物”幾個字說得尤為輕。
他沉默了一會,才問:“你要走?就不能……”
少女沒說話,隻是望着他。
那雙淺藍色的眸子極為平靜,卻并不冷漠。
薛硯自己停下了挽留的話語。
“好吧,我也知道遲早有這麼一天,”他用不太在意的語氣說,“畢竟,你是要去環遊世界的嘛。”
“我答應過你,要幫你破結界。”
“你已經幫了很多了,”薛硯露出了一個笑容,“剩下的路,我可以自己走。”
她的眼裡有某種他讀不懂的情緒。
“你别這樣,你這樣我就……也有點難過了,”他的笑容僵在臉上,最後隻是徒勞地握緊了拳頭,“如果哪一天你想起來了,回來看一看,說不定結界就破了!那時候,我再請你吃赤楓果。”
依蔓把視線移向别處,輕聲說:“如果,我還有别的方法呢?”
“什麼方法?”薛硯勉強地保持着笑容。
明明應該很激動,可因為某些莫名的原因,他的語氣卻并沒有多少期待。
依蔓慢慢從袖子裡拿出一塊窄小的白玉牌,小心翼翼地托在手心。
那玉牌寬不過兩指,長不過半掌,雕琢得極為精緻。
此刻,上面的紋路正緩緩移動着,有時像雲,有時像葉脈,有時又像波浪。
他問:“這是什麼?”
她沒說話,隻是向令牌裡注入了一點法力,于是那些看似沒有規律的紋路便交彙起來,浮現出幾個小字。
薛硯的笑容驟然消失。
明明隻看一眼就能清晰地讀出文字,他卻不敢相信一樣來來回回看了一遍又一遍。
“阡靈城主府”
“宋依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