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硯回頭,不解地問:“你怎麼還沒消失?”
他的手上炎熾之力開始彙聚,是一把刀的形狀。
“我為什麼會消失,我是凝水啊,”那少女像一個受驚的小兔子一般跳出了火焰,“不過這邊的水都快被蒸幹了,阿硯真厲害。”
依蔓道:“小心,她……”
她法力很強。
依蔓說不出口。
不知何時,那個少女已經身着一身鴉青色的男式短打,頭上戴的帽子嚴嚴實實地收住了她所有的頭發。
少女站在薛硯身後說:“……法力很強。”
十分鎮定的語氣。
依蔓低下頭,忽然看見自己身着淺粉色的宮裝,拖着長長的裙擺,腳邊還有一把半透明的七弦琴。
背後滾燙灼熱,而面前薛硯提着一把火焰的刀,黑色的眼睛似乎在看一個死物。
她居然和那個少女互換了位置,甚至互換了衣服——也許,根本就是互換了身體?
無論面前的薛硯是真的還是假的,他都不會對這個柔弱得過于虛假的依蔓手下留情。
少女站在薛硯身後,露出了勝券在握的笑容。
依蔓渾身冷汗,卻隻能說出一句蒼白無力的話:“我是真的。”
“她是假的,”另一個依蔓果斷地說,“薛硯,她剛剛還想對你出手。”
薛硯沒怎麼猶豫,揚刀便砍。
依蔓身上的裙裝讓她難以行動。雖然她經常穿這種結構複雜的宮裝,但躲避火焰的時候,長長的裙擺還是差點将她絆倒在地。
薛硯的身法雖然不快,但炎熾之力已經激動得張牙舞爪。
周圍的溫度在上升。
依蔓失去了所有對凝水之力的感應,毫無反抗之力。她勉強地躲過了前兩刀,忽然停住所有動作,望向薛硯的眼睛。
他沒什麼表情,手裡的刀牢牢地抵着她的脖子。
依蔓想到了她和薛硯第一次見面的那天晚上。
也是一把抵在她脖子上的刀。
隻不過這一次,他沒有笑。
“我是真的,”她重複了一遍,又說,“剛剛那一瞬,我不知道為什麼和她互換了身體。”
薛硯的表情告訴依蔓,他顯然是不信的。
但不知道為什麼,他的刀始終沒有再向前進一毫。
“薛硯,雖然不知道你為什麼這麼猶豫,但是小心這個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随時都有可能出手。”薛硯的背後傳來少女的催促聲。
薛硯回頭看了一眼,又轉向依蔓:“你證明給我看。”
依蔓有點可以确定這個薛硯是真的了。
剛剛的一切,是因為這個迷陣想讓他們自相殘殺。
如果迷陣真的能創造出眼前這個強得過分的薛硯,那麼直接攻擊依蔓便可以毫不費力地取得勝利,根本不需要大費心機。
隻是……
依蔓沒急着證明,先問:“你是怎麼判斷誰是我,怎麼在陣法裡面找到我的?”
“我可能告訴你嗎?”薛硯絲毫沒聽懂暗示,“别廢話。”
“琴,棋,書,畫。我最不通的便是畫,其次是琴。我母親說我沒有靈性,從來沒有自己創作過什麼新的東西,太過呆闆……可是,我始終是認真學的,”依蔓說,“剛剛她彈琴的指法不對。”
她緩緩轉向那個鴉青短打的少女,道:“我一直不太明白辰雲法系的機理,但我猜你是在我記憶裡看到了什麼,可惜,學得不太像。”
薛硯聞言也看向了那少女,她卻絲毫不慌張:“我根本不會彈琴。她肯定是早就想好了說辭,剛剛故意在指法上面留下了破綻。”
無法反駁。
依蔓冷汗津津。
薛硯卻忽然問那少女:“現行律令三十四條第九則補充條例是什麼?”
在依蔓開口前,少女便搶先回答道:“這個我當然知道,受威脅時的自願不能算自願。”
薛硯聳聳肩:“回答錯誤。”
少女大驚失色,剛待逃跑,身後已經豎起了火牆。
轉瞬之間,依蔓發現自己的視角又變了。
她連忙往旁邊閃了兩步,凝起水盾才感覺安全了一點。
她說:“現在我是我了。”
兩人一起朝宮裝少女的方向看去。
那個少女和地上的琴都已消失不見,未餘火焰熊熊燃燒。
薛硯轉過頭朝依蔓笑:“看來你的腦袋裡塞的法令好像還有點用,”
“我決定重新審視對你的評價,”依蔓說,“居然還能記住我們當初在暨紗鎮外的時候我說的是現行律令三十四條第七則補充條例。”
薛硯一昂頭:“我一直很聰明的好嗎!你現在也變聰明了所以才能看出我的聰明。”
“大愚若智說的就是你吧。”
“喂!”他不滿。
依蔓心裡有些微微的喜悅,她不知道這喜悅的來源,隻是問他:“不過,你之前是怎麼判斷我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