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幻境。
“麻煩,”薛硯道,“要我說,剛剛早解決了完事,拖拖沓沓的又出變故。”
依蔓搖搖頭:“沒事,有阡容澤在,幻境很容易破……”
她看向阡容澤,卻見少年用手指在空氣中畫了一個奇怪的形狀。
迷霧驟然散開,幻境卻沒有被破解。
一片空茫茫的白。
“燃燒生命做幻境?”阡容澤捏住自己的下巴,“啧啧,夠可以。”
薛硯直截了當:“破不了?”
阡容澤攤手:“盡力了。”
南宮逸拱手:“太子殿下您看,現在這裡隻有您一個辰雲法系的,事态緊急,能否再嘗試一下?”
“破不了就是破不了。”阡容澤懶洋洋地說。
慕容惜若道:“生命的确是無法亵渎的強大力量,有點難辦。”
依蔓問:“難道隻能等她的生命耗完?”
“她本來就受了重傷,”薛硯握着刀,“活不了多長。”
“嗯,”依蔓點頭,“應該隻是想拖住我們一會,讓封源逃走。”
正在衆人決定等在原地時,眼前空茫茫的白色裡卻忽然出現了一棵梨花樹和一個四五歲大的小男孩。
小男孩繞着樹,撒着歡兒跑起來。
薛硯幾乎是立刻擋在了依蔓的前面。
所有人都嚴陣以待。
“估計是那隻樹妖的記憶,她已經無法完全控制這裡了,”阡容澤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放心,沒攻擊力。”
依蔓從薛硯身後緩緩探出頭,謹慎地望去。
她能看到小男孩開心地在和梨樹說着什麼,但自己卻什麼也聽不見。
就像一出無聲無息的戲劇。
沉默,沉默。
小男孩一天天地長大,依舊是健康又活力滿滿的樣子。
依蔓能看出來,那個小男孩是木華法系的孩子,而且法術天賦非常高,能輕松地和這棵看上去已經上百歲的梨樹交流。
冬去春來,有一天,小男孩再也沒出現過。
梨花樹的樹葉都顯得蔫蔫的,整個春天都沒開過幾朵花。
夏天,小男孩坐着輪椅來到了梨樹邊。
他的臉色極為蒼白,整個人都顯得幽暗又陰郁,與之前那個活潑開朗的男孩截然不同。
他什麼話也沒說,隻是在梨花樹下坐了很久,又沉默地離開。
梨花樹擺動着枝條,似乎想說什麼,但卻無法表達。
一天天,一年年。
陰郁的小男孩漸漸長成陰郁的少年,唯一不變的習慣隻是在梨樹下面呆呆地坐着。
那一天陽光很好,少年坐在輪椅上,在花樹下睡着了。
梨花樹終于修煉成了女子的模樣,她一身素白,披頭散發,滿臉天真地蹲在少年面前。
依蔓終于看懂了梨蘿對封源說的第一句話。
她似乎還有點生澀,說得極慢,因此非常容易辨認口型。
“我會讓你好起來的。”
梨蘿說着,好奇地用手指戳了戳少年的鼻尖。
封源從睡夢中轉醒,被吵醒的怒火伴着滿身陰郁之氣,卻最終消弭在梨蘿的笑容中。
至少在依蔓和梨蘿的幾面之緣中,她從來沒這麼笑過。
這笑容是單純的甜美,而不是動人的妩媚。
不像一個修煉百年終于化成人形的妖物,而像一個天真懵懂不知世事的的孩子。
歲歲年年,光陰靜好。
封源仍然在長大,梨蘿卻定格在了最初化形時的樣子。
他依然沒有離開輪椅,氣質卻一天天溫和起來,笑容也逐漸變多,有了些少年人的朝氣。
他知道,梨樹下會有一個女子一直等着他。
她的修為還不夠離開梨樹太遠。
花開花落,又是一歲。
封源如同往常一樣來到花樹下,卻伸手遞給了梨蘿一隻簪子。
簪子明顯是精心打磨過的,是梨花的形狀。
梨蘿呐呐地低下頭,羞紅了臉。
依蔓幾乎要沉浸在這靜默的溫馨時光之中,卻聽見阡容澤笑了一聲。
她轉頭一看,隻見這個眉目如畫的少年慢悠悠地伸出手,在空氣中畫了一個圖案。
封源與巨大的梨花樹驟然消失不見,隻餘梨蘿站在原地,茫然無措地捧着簪子。
她四處尋找少年身影,最終死死地看向了阡容澤的位置,纖長的手指上逐漸染了豔紅的蔻丹。
“清醒了?”阡容澤問。
“阡羽城的法術果然厲害,”梨蘿擦了擦嘴角的血痕,笃定地微笑起來,“不過他已經走了。這一次,是我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