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月真厲害,修煉的速度都快比上秦栀了!”
秦栀,又是秦栀,為何所有人都在拿她與自己做比較,這世上不該存在比她更有天賦的人才對。
憑什麼她是天才,而自己隻是她的陪襯?
她不服,她一定要打敗她!
于是三年前宗門大比上,她不惜祭出家傳的寶劍,重創了秦栀,隻為向衆人證明,她比秦栀更強。
可如今看來,當真是錯了。
不多時,一隻破舊的布鞋闖入她眼簾,她擡眸望向那青年冷冽的雙眼,伸手去扯那被洗得發白的衣角。
“雲祁……”
褚雲祁後退一步避開了她的手指,聲音微寒。
“師叔,請您自重。”
“師叔?……”鐘亭月面露疑惑,“你要與我如此生疏嗎?惠旸溪邊,你分明與我互通心意……”
褚雲祁打斷了她,神色竟有些局促。
“那日在惠旸溪邊,我重傷昏迷、神志不清,說了些不該說的話,還請您莫要介懷。”
鐘亭月苦笑道:“究竟是不該說的話,還是不該對我說的話?我竟不知你心裡還藏着旁人……”
褚雲祁撂下白玉瓷瓶,“師叔,從今往後不必再來靈晔峰尋我,你我兩清了。”
一瓶藥便抵了從前救命之恩,這師徒二人當真是一個比一個薄情。
鐘亭月躺在地上張狂地大笑起來,鮮血随着笑聲汩汩湧出,血氣順着風吹進碑林,竟發出飒飒的詭異聲響。
一道黑影逐漸籠罩鐘亭月,她嘴角還揚着笑,脖頸卻已然插入了一把尖刀,鮮血噴射而出濺在那黑影一身,她方才發現那人身穿一襲勝雪白衣。
鮮血如紅梅般在他身上暈染開,他聲音溫潤,蹲下身子合上鐘亭月瞪大的雙眼,輕歎了一口氣。
“我極少親自動手,怪隻怪,你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
那人轉身走向蒙蒙小雪中,天漸漸暗了下來。
白日裡下的濕雪落在山間小道的青石階上,逐漸凝成一層薄冰,秦栀單邊肩膀背着背簍,捂着傷口,小心翼翼往靈晔居的方向而去。
地面濕滑,左肩雖封住穴位止了血,可依舊痛得失去知覺,最憋屈的莫過于提力丹失效,強烈的疲累感侵襲全身每一處經脈骨骼,根本沒辦法展翅飛回峰頂。
她臉色慘白,強撐着睜眼看路,卻還是一個不注意栽倒在石階上,整個人連帶背簍滾了足足十幾級台階方才停下。
她吃力地站起身,收拾好散落在地的菜苗,雙手着地幾乎是以爬行的姿态前行着。
若不趁着夕陽尚在的時候回去,夜裡山間萬一有妖邪出沒,她可沒有自保之力。
“大人歇一歇吧,您快撐不住了。”
系統似是有些心疼。
秦栀搖了搖頭,道:“我受得住……”
話音剛落她便再次腳底打滑,又往山下滾了數級台階。
“大人!”系統驚呼出聲,卻沒有辦法幫到秦栀。
黑暗處的某個角落,有人瞳孔猛縮,不自覺擡起手來,往前踏了兩步卻又忽然頓住,他低頭呆呆地望着自己伸向秦栀的那隻手,眉宇間擠進了幾分疑惑。
看見秦栀摔倒,他竟情難自已地想去扶她,心裡咯噔一下整片胸膛都在發痛。
怎麼回事?
他不是最恨她了嗎?
她死了他便能解脫了。
可為什麼看見她受傷,他還是這般在意?
褚雲祁微眯着眼,伸出去的手逐漸收回,垂在袖子裡攥緊成拳。
死吧,快去死啊!
第三次踩空,秦栀頭暈目眩直挺挺地往後栽下,手指無助地伸向數不清的台階之上,卻沒有一根藤蔓能救下墜落的她。
倏忽間後背砸在石階上,可這一次卻不再冰寒刺骨,反倒是令人貪慕的暖意,還帶着幾分安神的檀香味。
是夢嗎?
她看見一雙黝黑的眸子于冷夜中靜靜凝着她,手腕被緊緊攥住,在耳邊無奈的歎息聲裡,她終于合上了眼。
不知緣何,甚是心安。
靈晔峰四千五百五十一級台階,是褚雲祁少年時與秦栀一同數過的。
那次剿匪他因一時心善不慎落入陷阱,關在水牢受盡毒打的每一時每一刻裡,他都在心中默念她的名字,直到森白的電光劈裂囚籠,他落入了那個久違的懷抱。
顫抖着指尖也似這般緊攥着她的手,帶着哭腔道:“師尊,我疼……”
他趴在師尊後背,神志不清昏昏欲睡,師尊哄着他提起精神,一步一步數着上山的台階。
就像他第一次登上靈晔峰時一樣,她牽着少年局促的手,指着天上最亮的那顆星子說道。
“看見那顆星星了嗎?那就是靈晔居的方向。”
“從今往後,那裡就是你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