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吧,不過關系不大。”李琢光扶着椅背,彎身下去,撩起僞人制服的衣領,“這玩意,是屠十步那時候的制服吧?”
“李隊,你也知道?”昙起雲來勁了,“我和你說,我覺得這事兒絕對不對頭,屠十步的那些制服早在她下台的時候就全部銷毀了,怎麼可能還翻得出來?
“如果是提前留好的,那更加有問題了!”昙起雲推理完畢,興奮地彈跳了一下,頭頂撞到汽車的天花闆。
“是啊。”李琢光将幾個僞人翻來覆去,随着她的動作,有幾支β型鎮靜劑掉到地上。
她動作一頓,拾起其中一支鎮靜劑,看到那鎮靜劑完整、嶄新,針管裡的液體并沒有打入僞人的身體裡,所以這些僞人都睜着一上一下兩隻眼睛「看」她。
她不動聲色,手動将鎮靜劑刺入僞人的身體裡。
針頭的自動識别沒有出現障礙,液面很快下降,沒入僞人的身體裡,那隻僞人渾身抖了抖,像是睡着了似的,再也不動。
“如果這一切的幕後黑手是反叛派,或是早被認為已經死亡的屠十步,倒是有很多東西都可以解釋了。”
李琢光垂下眼,嘴上應答着昙起雲的話,為了有來有回,讓自己多一些沉默的時間,她問了一句廢話:“當時屠十步是當場擊殺的對吧?”
她脫下手套,翻起僞人,指腹一寸一寸摸過僞人的肌膚,很快定位到鎮靜劑之前紮出的小洞。
昙起雲看到李琢光一直不回頭,突然意識到什麼,望向因李琢光胳膊搭着,而能被他注意到的陳戊。
在一直回着頭的陳戊将要直起身去看的時候,一把摟住他的脖子,讓他整個人沖到第二排來。
“诶,突然想起你來了,你怎麼不說話。”
陳戊一張臉被昙起雲的胳膊擠得臉頰肉堆起來,模糊不清地說:“我說了,你沒聽見。”
昙起雲放松了一點力道,嬉皮笑臉地說:“那你說,當時屠十步是當場擊殺的嗎?”
“是啊。”陳戊擡起頭,狐疑的目光看向他,“你連這個都不記得了?不應該啊……”
柳一悄悄豎起幾根觸手,像在玩耍一樣黏在車頂上,遮住李琢光的身影。
李琢光手指一用力,摳入傷口,在塑膠質地的肌肉裡摸尋了一會兒,摸到一粒微小的凸起。
她手指動了動,确定那凸起并沒有連接着僞人的身體,便将東西摳了出來。
昙起雲挑眉,額頭上的深綠色紋身随着眉毛擡起而褶皺,有一瞬間似乎他紋身上的眼睛睜了開來,但仔細看去,隻是錯覺。
“我怎麼可能會忘了呢,這不是你一直不說話,我擔心你心裡有事嘛。”
陳戊輕輕歎了口氣,視線斜向柳一的觸手:“我能有什麼心事……”
那是一粒非常微小的透明矽膠套,因為僞人族β沒有血液,所以這矽膠套也沒有被其他顔色污染。
李琢光心念一動,拔出那根鎮靜劑,将那矽膠套套入了鎮靜劑的針頭。
嚴絲合縫。
看來鎮靜劑被人動過手腳,套上矽膠套後,針頭就無法自動識别出已紮入僞人體内,自然也不會釋放出鎮靜劑。
她們的隊伍裡有叛徒?
可這種手法未免太低劣了。
低劣到比起「叛徒在李琢光的細緻觀察下暴露了自己」,更像「有人在刻意提醒她你的隊伍裡有叛徒。」
她将矽膠套收進口袋裡,故技重施,将剩下幾個矽膠套都找出來,鎮靜劑紮入僞人的體内,看着幾個僞人都不再掙紮,才轉回身坐下來。
柳一收回觸手,昙起雲也松開手:“沒心事就好啦,你存在感太低了,李隊不在,誰都注意不到你。”
陳戊揉了揉後腦勺,整理自己的頭發,又縮回自己的小角落裡。
芮禮敲代碼的動作剛好停下來,一個确定的回車鍵按下去,懸浮在她身前的虛拟屏幕上程序自動運行。
一行行白色的文字如山般起伏,如拍伏在礁石上的海浪般消散。
芮禮長長地呼出一口氣,閉上眼,那文字憑空掙脫出虛拟屏幕的束縛,懸浮在她身周,維持着運行的動勢。
車上幾人的終端自動彈出,芮禮身邊的文字各自附着到她們的終端上,終端的屏幕自己動起來。
那一道道指令順利運行,從久遠的網絡墳墓中挖出一張張看似毫不相幹的帖子和監控錄像。
芮禮的身體随着她異能的使用開始解離出彩色透明的信号條,窗外的陽光似乎後撤了一段距離,重新進入陰影裡的植物正努力伸長自己的莖葉。
車子裡的幾人都大氣不敢出,五分鐘過後,芮禮身體的解離現象逐漸消失,恢複穩定,她睜開眼,琥珀色的眸子裡一閃而過一抹凜冽的白色。
被程序呼出的終端收回各自手腕上的腕表裡,芮禮脫力般往後一靠。
李琢光立刻狗腿地上前為她捏腿:“大佬,怎麼樣?”
芮禮疲累地半閉着眼睛:“很多痕迹都被清理幹淨了,我隻能找到一點,大概可以拼湊出僞人吃掉的人類是屠十步那時候的人,但是所有剩下的圖像都沒有正臉照。”
圖像和視頻的信息量完全不是一個量級的,而制服上設置與個人綁定的芯片隻能現場解讀,無論是圖像還是視頻都無法檢測。
芮禮将浮在身前的幾張虛拟屏幕滑到李琢光面前:“我隻能通過她們的身高、體型、發型和一些特殊手勢推斷她們是誰。”
她送來的幾張屏幕上顯示的就是芮禮通過碎片信息推斷出的人物名單,并不能篩得精準,但好歹将範圍鎖定在十個人内。
芮禮捏着鼻梁,她的心跳有些快,太陽穴突突地跳,她感覺自己置身于一箱非牛頓流體裡,每次要動作都顯得滞澀,隻有找到合适的角度才能不受阻礙。
異能用了五分鐘,隻是這次範圍有點大,但她對自己累成這樣也是意料之外。
“那個、什麼的……應該就在附近。”芮禮說。
「死物異種」四個字就在她嘴邊,可她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李琢光專注于那幾張屏幕上的名單,十個人都是已确認死亡,但并不是所有人都站邊屠十步。
她以為芮禮會把那一個不站邊的剔除出去。
芮禮有什麼特殊的顧慮?這個人有什麼特殊的?
她放大了那個人的信息,然後輕輕拍了拍芮禮的手:“我知道。”
昙起雲理解成了别的意思:“你知道死物異種是什麼了?”
“嗯?嗯……”李琢光在閱讀那個人的信息,下意識地應答着,等反應過來昙起雲在說什麼以後才答道,“那倒沒有,就是稍微有點頭緒了。”
昙起雲耐心地等待她看完資料,實在按捺不住好奇心:“所以那個老大到底和你說了什麼?”
李琢光放大屏幕的一角,着重圈出其中幾個字。
「思默」、「五十六歲」、「與屠十步外貌有70%相似」。
“她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