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曬傷病最初發病在三十年前的八月,彼時,李琢光的隊伍剛升到三級沒一個月。
為了保護自己的手下,反叛派最初也努力地尋找曬傷病的原因究竟是什麼。
有人關注晴山官方的消息,有人利用過去搜尋來的機器分析數據。
她們把所有能想出的可能性都檢測了一遍,最後得出最有可能的結論竟然不是人類皮膚變異,而是陽光。
這裡的恒星光除了比其它星球的恒星光要熱得多以外,其它數值一切正常。
她們利用控制變量檢測了很多種情況下恒星光的數據,結果都是恒星光本身是沒有問題的。
那麼是什麼外因導緻恒星光出問題了呢?
她們首先考慮的是在什麼東西上「反射」後導緻。
隻不過,她們檢測了牆皮、外牆塗料、路面塗料等等所有會反射陽光的東西,都沒有異常。
沒有更新的想法,這項工作就隻能暫時擱置。
在三年前的十二月十三日,身着晴山制服的僞人出現了。
前市長為了保護民衆,不敵僞人隊伍,被拉到太陽底下活生生曬死。
壽向就是這個時候臨危受命。
項珩說的「逃出去的機會」,在于她經常開車去城市邊沿轉。
她發現淩晨三點的時候守衛換班,每周三換上來的女人是項珩的小學同學,看在項珩和壽向在小學時幫助過被霸淩的她,願意幫她們逃出去。
不過後來這個機會顯而易見沒有用上。
十二月十三日,這個日期非常敏感,因為三十九年前的十二月十一日,地質研究所廢棄。
三十九年前的十二月十二日,獵戶座α-10877上生命蒸發。
——當然這個情報隻有李琢光自己知道,項珩并不清楚。
這個日期順序與李琢光的任務順序也對得上号。
僞人一開始并不是僞人。
它們外貌與人類一模一樣,言行舉止也根本沒有一絲僞人的感覺。
而反叛派這裡缺失檢測種族的儀器,所以項珩說實話并不能确定那些人就是僞人。
最開始,那些僞人甚至是可以交流的,項珩就是因為和僞人交流,談好條件,才成為反叛派的老大。
僞人說拉人出來曬太陽是随機的,很多時候看到誰就直接選中誰。
除非它們發現人群中誰有明顯「不忠誠」的傾向。
但是不忠誠于誰?不知道。
項珩說她覺得僞人自己對不忠誠都沒有确切定義。
她試了兩個人,說自己忠于晴山的,她說這人變成反叛派,被「處刑」。
說自己是反叛派的,她說這人原本忠于晴山,也被「處刑」。
所以其實隻要讓僞人「覺得」這人不忠誠,就會優先選用這個人。
項珩雖說是為了壽向管理更輕松一些才加入反叛派,但這麼些年來,她被自己手下和為了庇護的民衆所打動,早已不再是當初對她們持有偏見的項珩。
她發現反叛派并不是她想象中無惡不作的壞人,而大多是一些有難以啟齒苦衷的可憐人。
她把刻意挑唆情緒的家夥都送到僞人手下處刑,把她認為的可憐人都留下。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也是個不忠誠的人。
她沒有辦法看着自己信任的手下被選中,也沒有辦法看着自己社區裡的民衆去送死。
既然都是反叛派頭子了,她總得做一些符合身份的事。
社區裡該死的人都死光了,她便讓社區裡的小男孩出去騙人。
她想着,既然能跟着小男孩走,多半是心懷不軌的戀童癖。
但直到李琢光的出現,項珩才知道東壇居然是通過裝可憐騙人。
她以前殺死的人,都是正義感很強的好人。
她的情緒多少有點崩潰,加上今天李琢光把她一直以來的心結解開,才對着李琢光吐露心聲。
她最後對着李琢光說,千萬别告訴壽向真相,她已經做錯了事,回不了頭,就隻能在這條路上繼續走下去。
最好對着壽向大肆渲染她是個死不足惜的壞蛋,否則,若未來有一天她們二人要真的針鋒相對,壽向不要心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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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琢光說完,芮禮終于擡起眼看了她一眼。
見李琢光面色不虞,芮禮伸手輕輕撫摸她的頭發:“不要擔心。”
“我知道我們不會變成這樣。”李琢光強作鎮定地勾唇,“我對我倆都有信心。”
芮禮将李琢光臉頰邊的碎發别到耳後,收回手:“「不忠誠」由僞人定義?我記得僞人β是沒有覺得這個概念的。”
“是。也就是說,除了今天是僞人以外,之前的全都是真正的人類。”
陳戊回身探頭,看了看後備箱裡沉睡的僞人:“太巧了吧,偏偏我們今天來,今天人類就變成僞人?”
“嗯哼。”李琢光從鼻子裡哼出一口氣。
她垂着頭,撥弄着光滑的防曬衣料,片刻後,她直接起身從中間過道走進駕駛座。
何止是今天。
巧合過多的時候,就不可能是巧合了。
“太陽快落山了。”李琢光啟動車子,“夜裡沒有月亮,我們得早點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