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琢光先是查看了隊友信息,芮禮的界面還顯示有心跳。
她取出修複膏的手止不住地發抖,沒控制住力道,一下子倒下去太多,大半掉到地上。
沒有反應。芮禮脖子上的傷口沒有反應!
修複膏的原理是加速細胞愈合,如果細胞本身已經死去,不能憑空為傷口生出血肉。
可她還活着!
李琢光不斷地刷新着芮禮的個人界面,一遍又一遍地确認存活情況。
心跳微弱,但是有。
大腦皮層活動微弱,但是有。
血液流動緩慢,但是有!
生命體征都有啊,怎麼會不愈合呢?
怎麼會不愈合呢?
她死死地盯着芮禮脖子上的傷口,手上不斷地刷新芮禮的個人界面,另一隻手攔在芮禮的脖子下方,将搖搖欲墜的膏藥接住,捂在芮禮的傷口上。
斷口太大,她不是專業的醫務人員,不敢随意搬弄芮禮的屍體。
一分鐘過去,沒有反應。
兩分鐘過去,李琢光絕望得有點想哭。
三分鐘過去,就在李琢光打算放棄,抱着她去醫院時,那斷裂的傷口周圍像是卡頓的遊戲畫面,在幾下停頓以後,突然慢慢地、卻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愈合。
血也止住了。
李琢光渾身卸力,往下一滑跌坐到地上,伏在芮禮的腹部上,眼眶紅了起來。
她可能在今天一天把這輩子的恐慌都用盡了。
還好,還好。
等到芮禮脖子上的傷口愈合到極限後,李琢光便将芮禮橫抱起來,跑出倉庫。
她将芮禮送去了醫院,路上經過項珩的社區,看到門口用鈎子挂着一具已然風幹的小孩軀體。
二十部的中心醫院傾盡所有資源放在曬傷病上,給芮禮做了個全身檢查,也查不出為什麼她傷口好了還一直昏迷。
李琢光隻好把芮禮放進飛船裡的治療艙裡。
市政廳的實驗員們幹勁十足,很快就把葉片表面物質的具體信息分析出來,甚至超常發揮發現表面物質對人體皮膚造成的傷害是可逆的,隻要避免接觸就好了。
過了幾天,做實驗的實驗員發現植物上再也刮不出那樣的物質,跑遍全城也找不到了。
李琢光猜測大概是因為自己确實把本體殺死了。
這時候,有一個自稱是中心城市前市長的女人來到了中心城市。
她一來就一副難過得不能自已的樣子,好像醫院裡痛苦哀嚎的人是她自己一樣。
她帶來的班子很快接手了二十部的工作,她本人也代替了壽向。
李琢光去找壽向辭别時,才發現那前市長已經直接搬進了市長辦公室,而壽向變成了一個小助理。
被排擠的壽向和實驗員們面面相觑。
她們從沒想過這一出,自然從沒思考過要如何反擊。
那位前市長對待李琢光隊伍倒是彬彬有禮,哪怕是陳戊和昙起雲也受到她的熱情款待。
在知道她是來辭别的以後,那笑容更真摯了幾分。
她的人手攔着壽向,連人群前方都不允許她站,那小姑娘隻能踮着腳在後方望,還要被前市長的人壓下肩膀。
前市長叽裡呱啦地和李琢光說話,李琢光臉上挂着客套的笑容,實際上一個字都沒聽進去。
這家夥就是聽說曬傷病即将解決,搶先回來搶功勞。
李琢光最看不起這種人。
她沖着人群後方招招手,前市長的話語尴尬地戛然而止,順着李琢光的目光看去,就看到壽向努力往前擠的身影。
“您與這個小姑娘是朋友?”前市長側過身,試圖擋在李琢光中間和她搭話。
李琢光無視她,往旁邊走了一步,看着眼神如刀的前市長笑了一下。
壽向好不容易從人群中擠出來,對着李琢光咧開一個笑容:“歡迎您有空的時候回二十部玩呀。”
“是呀,您是我們的救命恩人,九三零的成員來二十部,所有費用都由我包了。”前市長在一旁說。
李琢光伸手給壽向整理被人群擠亂的衣領,好似根本沒聽到前市長說話:“好啊,壽市長。”
前市長深呼吸一下,用力地維持着笑容:“李隊長,您是說笑了,對了,之前小朋友不懂事,給您漲的停船費我也給您免了,我可沒臉收救命恩人的錢。”
後方的觀千劍抱着雙臂,轉過頭,悄悄翻了個白眼。
李琢光依舊沒搭話,而是抓起壽向的右手,擺出二人雙手交握的動作:“壽市長,那我就先托個大,在這裡提前祝賀壽市長高升。”
連着三次示好落空,對方還毫不避諱地提起「壽市長」可把前市長氣得臉都青了,她眉毛倒豎,面色扭曲,恨恨拂袖而去。
這回輪到前市長的人面面相觑了。
但誰也不敢真找李琢光麻煩,隻好陸陸續續地跟着前市長的步伐離開這裡。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那些被排擠到角落裡實驗員們才圍上來。
壽向擔憂地問:“這樣會不會對你不太好?萬一她給你穿小鞋……”
“怕什麼。”李琢光臉上沒有一絲緊張之色,她垂眸看着壽向,放輕聲音說,“今非昔比了。”
她食指抵上壽向的額頭,輕輕點了點:“不管是我,還是你,壽市長。”
壽向先是一愣,随後眼眶裡飛快地蓄起淚。
李琢光便知道她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無奈地擡手為對方擦淚:“都是市長了,怎麼還動不動就哭?”
壽向嗚咽着:“我又忍不住!”
*
回到晴山總部,李琢光馬不停蹄地把在治療艙裡也未清醒過來的芮禮送進醫院,又把柳一送回保護所,二十部的事情打報告,給壽向寫了一封推薦信,順帶隐晦地把前市長罵了一頓。